“义父，就算那人也是一只半妖，但他显然站在了妖族那一边，还杀害了老三，与咱们是敌非友啊！除尽天下妖物的大计恐怕肯定不能寄希望于他，咱们还是要为老五筹集妖血，何谈残余狐狸无足轻重呢？”老汉似乎有些疑惑地问道。

“呵呵”赵喆稍犹豫地措辞片刻，才拍了拍老汉的肩膀，笑着坦然道：“你五弟毕竟原本是个人类，相比较而言肯定是更容易融入半妖的妖血，既然有了更好的选择，咱们当然要以半妖为首要的目标。”

“义父果然深思熟虑。”不知为何，老汉罕见地笑了起来，苍老皱褶的脸好似一朵菊花，分外地阴寒诡异。

赵喆看到这表情心中略有不适，想要开口质问，却不知那丝担忧从何而起。

犹豫片刻，想到自己昨夜依照古法招来一场大雨，不光体内妖气耗得七七八八，寿命也只剩一月，无论是一会儿抓捕半妖，还是老五的未来都要多多仰仗老汉。他将心中那丝疑虑放下，宽慰自己道：“肯定是我想多了，猞猁跟了我将近二十载，最是贴心懂事，与背生反骨的老二老三绝不相同。”

想到这儿，他更加确信是自己多疑，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向着山谷走去。

身后，老汉的空烟斗有渺渺青烟升起。眼前的背影远不及当年初见时魁梧，甚至有些佝偻，身上也再无往昔无可匹敌的气势。

想到今日他情感极易展现在脸上的样子，还有那份头次流露的祈求与软弱，老汉的眼中泛起点点猩红：

“是啊！你真的老了，老到不再是心狠手辣，举世无敌的猎人王了！最可怜的是，连老二和老三都早就看出了这点，只有我还沉浸在你往日的威严之中任凭驱使，真是可笑！”

青烟渐渐大了起来，隐隐有硫磺的味道四溢，忽然所有异象消失不见，赵喆回头只看到叼着烟斗有些愁眉苦脸的老汉，似乎与每日并无不同，又似乎多了点儿什么，显得更加生动了。

“义父，那半妖的痕迹追着老二来到这里之后，就向着山谷的方向去了，咱们是不是过去看看？”老汉走上前来，习惯性地轻轻敲了敲空无一物的烟斗，目光有些直，态度也好像比每日少了些谦卑。

“嗯，过去看看也好。”这种由别人指挥的感觉让赵喆稍有不快，但却也并没有拒绝，只是忍下了这口气。

雨后的地面遍布泥浆，十分容易留下痕迹，两人又常年在深山中狩猎，对追踪都经验十足，任凭白泽已小心处理过脚印，他们还是轻易地将周围的情况分析得七七八八。

在确认了残存的狐妖向着西方撤离，但半妖却并没有跟随后，赵喆面带掩饰不住的兴奋，快步重回了环形山谷。

山谷内还是遍地碎石的狼藉样子，几乎没有泥土的地面极大地增加了追踪的难度，不过正中央曾被雷劫劈毁的血祭池倒是在暴雨中重新水涨，配上其中几百只狐妖新鲜的血液，淡红色的波纹微微荡漾，倒也显得恢复几分往昔的风采。

赵喆伸出手指沾了血水，放在嘴里微微品尝，微微沉吟后露出满意的神色，点了点道：“想不到这池子底蕴这么深厚，才投入二百多只狐妖的血，就已经足够完美施展换血之术。”

“现在只要抓住那只半妖，小五就可以完美地换血，拥有神异的狐族传承。”想到这儿，他眼中漏出老人特有的慈祥，目光凝视池水中的倒影，有些多愁善感追忆道：

“母亲，孩儿无能，空活四百年，却碌碌无为没能为您报仇，只能将重任交给沈家后人，希望您在天之灵保佑小五，早日将天元山熊妖灭族。”

东方的初阳冉冉升起，温暖的几缕阳光照进山谷中，驱散了几分暴雨后的寒气。

迎着太阳雨后的七彩光晕中，赵喆似乎又看到母亲年轻时，挺着大肚子逃出沈家，钻进茫茫天元山中寻找身为熊妖的父亲，只为生下注定不会被人类接受的半妖。

只是妖族无情，能接受这个半妖孩子已经是看在他亡故父亲的面子上，至于人类母亲，再生下他知后就不知道变成了谁的口粮，连枯骨都不知道混在哪里。

想起往昔被视为异类的困苦生活，赵喆用力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眶，为心中竟然仅是伤感，不再有往昔燃起的愤怒火焰而感到有些惊奇。

不知是年纪越大就越容易追忆感叹，还是即将迎来生命尽头，自然地回顾走过的这一生，他才回过神，转而又望着虚空中静静发呆，不知又想起了谁。

山谷中，老汉心不在焉地四处巡视，烟斗中时有时无的青烟体现了他内心中的狂风暴雨，看起来没有几分心思搜寻很可能就在周围的狐族半妖。

虽然狐族半妖是他生平见过的第二只，十分罕见，并且面还没见到的时候，就传来两个实力不弱义弟的死讯，实力很可能也有几分，可是老汉还是打心底儿没瞧得起他。

其中根据现场把事件还原了个七七八八，知道这其中运气成分之大，固然是一个方面。更大的原因，还是他心中藏着的另一个敌人——纵横天元山几百年实力深不可测的猎人王！

从下决定的那一刻开始，猞猁才知道自己内心中对于杀死他的渴望多么强烈。

如果没有这个老怪物，他不会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终生没有子嗣不说，情绪上更是限制重重，稍有爆发控制不住就会命丧黄泉！

如果没有这个老怪物，他不会孤苦伶仃，连一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才三十多岁，却被体内火劲灼烧得仿佛六十岁一般又丑又老！

如果没有这个老怪物，他不会空有一身无双的本领，却久居深山老林之中，权势富贵、酒色美人这些本唾手可得的东西一样没有，甚至狩猎紧急时只能茹毛饮血，好似野人一般！

而且这老怪物为了保证与人类来往，有名头交易粮食武器，挂在响彻天下猎人王名号底下的，是他每隔几十年就会在深山中杀死义子的累累白骨！

“如果不是他寿命马上就要走到尽头，年轻时和他长得十分相似被收为长子的我，此时大概早已经埋葬在天元山之中了吧！”老汉眼中闪过怨毒，烟斗越抽越急，身周青烟缭绕。

“现在就在这里终结吧！”他嘴角弯起残忍的弧度，先是望了望山顶的几块大石，又看向眼前的山洞，染血的狐狸毛四散，浓郁的血腥味遍布其中，正是牛魔曾经关押屠戮狐妖的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