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血祭池边，老汉低垂着头颅看不清楚正脸，开口打断了赵喆的沉思。

“义父，我已经发现了那半妖的藏身之地，就在狐妖山洞的上面的几块大石后。不过他明明知道咱们会来，还敢在那窥探，想必是有所依仗，狻猊不敢冒险，特来求用破除万法的尚方宝剑。”

赵喆听闻此言身体微微一紧，下意识地摸着背上的兽皮卷，想也没想地拒绝道：

“不可！”

话出口，他才回过神来，看着老汉略带惊讶的神色，赵喆心思百转，面孔柔和下来安抚道：“杀鸡焉用牛刀，用不着动用尚方宝剑，义父陪你走一趟，自然能看出他的斤两与计谋，倒时候再收拾他便是。”

老汉顺从地点头，侧身在前方引路，转过去的头颅却带着一丝嘲讽神色，心中却更却确认了他的虚弱。这要是往日，雄心傲气仍在的猎人王，怎会怕一把剑落在别人手上，而且哪怕就算是拒绝了，又怎会有耐心给自己解释缘由。

山谷虽然不小，但血祭池距离山洞却并不远，没一会儿，两人便来至山洞近前。

“义父，这半妖应该就在上方几块大石处”，老汉用烟斗指着山洞正上方，那日被雷劫震动，从山上滚下卡在那里的几块方形大石头，目光却全然不关注那里，只是紧盯着赵喆。

“嗯，选的位置不错，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山谷中的碎石消除了脚印，洞中鲜血味又冲淡了他的味道。不过就是经验差一些，在山洞中布置这几个破绽百出的陷阱，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赵喆笑道。

“正是如此，承蒙义父的传授，猞猁也粗通些陷阱之术，正是看破了这个，才在附近仔细搜索，发现一些上山痕迹推断出来的。”老汉奉承道。

“既然耍了这些不成气候的小心思，想来也不会有几分真本事。”赵喆恢复了几分往昔的意气风发，背过双手，眼中闪过轻蔑，“罢了，我还是做个观气妖法，彻底盘清这半妖的底细，也好让你放心去抓捕。”

说罢，赵喆闭上双眼，身上猛然升腾起一股妖气，聚集于额头正中，形成乌黑眼睛模样，缓缓张开，向外散射豪光，向着几颗大石看去。

“义父，这半妖修为几何啊？”老汉眼中精芒闪动，似乎对结果很感兴趣，迫不及待地询问着，身形越靠越近。

“看聚而不发的妖气浓郁程度，应该不过二十滴妖血之数。”赵喆脸上稍带疑惑的神色，继续道：“不过四周还未彻底消散的妖气怎会如此多，完全不符合这些妖血蕴含的妖气上限，待我再看看。”

听闻只是如此兹弱的半妖，老汉渐变的兽瞳泛起阴狠的神色，突然暴起发难，双手探出袖口的同时变成利爪模样，向着赵喆的背后抓去，同时他的腰背开始佝偻，面目迅速起毛变化，口中似有烟气火星喷出，空气中泛起硫磺的味道。

一心做法的赵喆鼻头耸动间，嗅到了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已经不再灵动的头脑刚意识到不好，想要中断做法的时候已经迟了。

漫天赤红色的烈火伴着浓烈的硫磺味道，陡然从似猫似人的怪物嘴中喷出，充斥洞口附近整片空间，烧得附近石头表面都泛起红色，大量雨后残余的水汽瞬间蒸发，弥漫整片山谷，白茫茫一片，恍若人间仙境。

遮蔽了视野的雾气中，忽有剑出鞘的清澈声音传来，金光恍惚中一闪，震天的熊吼声传来，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这电光火石间的惊变将不远处的白泽看傻了，连忙运转神魂鬼眼，向雾气中看去。

一阵山风吹过，白雾消散大片，露出其中两道身影。

老汉已经恢复人形，紧紧地按着一把不住颤抖的宝剑，额头间已经出现汗液，看起来十分吃力。

他的剑刺入似熊似人的怪物胸口近一尺，那熊人躺在地上，浑身被火烧得焦黑，大片皮肤龟裂流出血迹。

熊人的双手死死地抓住泛着黄光剑刃，任凭鲜血将剑刃染成红色，又流进胸膛的伤口。他双目圆睁，似乎是要将眼睛瞪出来一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狰狞的老汉，其中蕴含的愤怒溢于言表。

剑尖不断颤抖，缓慢却坚定地一丝一毫没入熊人的胸口，剑身抖动之间，似有丝丝缕缕的金光与妖气从熊掌与剑刃之间散溢。

终于，老汉身上方才最后一缕变身的妖气也消散干净，看起来已经与人无异。只见尚方宝剑猛地金光大震，一道金色游龙盘旋于剑刃，猛地没入熊人胸口透体而过，将地面击出一道大坑。

熊人吐出一大口赤红鲜血，双手无力地垂落在地上。宝剑无可阻拦地彻底刺入他的胸膛，穿透了心脏，从背后透体而出的剑尖滴落着星星点点的鲜血，很快地面上就多出一片的血红。

老汉双手有些颤抖地松开剑柄，浑身发软地倒退了几步，慌乱地抹了抹脸上滚烫的鲜血，激动与恐慌混在一起，让他急于宣泄。

“想不到吧！你竟然死在了我的手里，哈哈，哈哈！”

似乎是找到了发泄的乐趣，他疯了一般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着，脚步踉跄只见却被一块石头绊倒，跪倒在熊人的身前，正对上赵喆的眼睛。

看着他眼中竟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仇恨、不甘，只有直面死亡的平静与往昔的追忆，老汉有些不满，胜利的味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甘甜。

“熊妖，你自己来说说，你该不该死！”他猛地上前，转动了一下熊人胸口的剑柄，用痛苦将赵喆唤醒，大声询问道。

急促地喘息了两口气，赵喆紧皱着眉头，死亡即将来临之际，他似乎找回几分昔日猎人王的雄风，干哑的嗓子虽然沙哑却波澜不惊，“我不是熊妖，如果仇恨不能让你唤我一声猎人王，也请叫我半妖。”

“你就是熊妖！就是异类，而且还把我也变成了向你一样的异类！”老汉站起身，疯狂地怒吼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