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奇奇怪怪的死法

剧痛中时间也变得模糊起来，蒙歌可汗不知自己经历了多久的折磨，也许时光向后流逝，也许向前。偶尔在眼前闪过的画面也许是昼，也许是夜。

某天清晨，尚未成为可汗的少女在苦痛与渴望中躺着，迫不及待地希望成为黄金家族中最能为家族带来荣耀的一员。但她突然又发现自己好像还未出生，或者刚刚出生不久……

第一颗牙齿。这是天真的牙齿，亮得像一滴白牛奶——在乳齿之后，又一颗牙齿出现，接着好几颗，最后是一整排。

这是最初的童齿，但还不能算是前哨，还不是真正可以使用一生的牙齿。

它们都生出来了。接着智齿也生出来了——它们是守在两翼的人，而且是在痛苦和困难中出生的。

它们又落掉了，一颗一颗地落掉了……它们服务的期间没有满就落掉了，甚至最后一颗也落掉了。这并不是节日，而是悲哀的日子。

于是蒙歌知道自己老了——即使她在心情上还是年轻的。

…………

……

在牙痛带来的幻象中，蒙歌可汗仿佛经历了完整的一生……那是生前的她也未曾经历过的，因为她还没有老去就已战死沙场。然而此时她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继续经受牙痛之厄。

牙痛摧毁了少女可汗的意志，令她躺在地上痛得打滚。所有雄心壮志与远大理想都已被层层消磨，蒙歌向长生天请求庇护，但就连长生天也没有回应身处2056年的少女君王。

“牙痛比诗、哲学、数学和所有的音乐都更有力量，你能明白这一点吗？”路德维希二世问道，“比一切画出的形象和用大理石雕出的形象都有力量！牙痛比这一切都古老。牙痛出现在天国之外——那里有狂风呼啸、毒菌蔓延。牙痛曾令最初的人类【夏娃】痛不欲生，而【亚当】也是如此……你不得不相信，最初的牙痛可是威力不小啊！”

“我什么都相信！”蒙歌可汗大喊，“请走开！请走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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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呀？”

与此同时，孤悬魔都海外的修罗国上，某位少女君王突然觉得自己吸血鬼化的某颗犬齿深处，隐隐传来一些不适的感觉。

“怎么回事……明明每天都有好好刷牙的。”她想，“难道是最近喝的冷藏血包品质不佳？唉，看来包装上写的什么‘来自丹麦法罗群岛的正宗血源，从捕获到加工成品2-3小时内完成，低温极冻锁鲜’之类的广告词，还是不能尽信……对了。离无名氏一行人出发的日子，也已经过去好多天了。啊——那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让我继续吸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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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走开！请走开吧！”蒙歌可汗反复地念着这两句话，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句子能继续流过她的思维了。而当她在幻觉中经历了牙痛的一生之后，“牙痛国王”路德维希二世终于回应了她的祈求。

“可以。”同样身患牙痛的路德维希说，“生命与牙痛同行。只要你放弃生命，就能从牙痛的厄运中解脱出来。”

“我放弃！”蒙歌可汗哭喊着说，“我放弃‘永生’……我连身为‘王权携带者’的生命都放弃……请让我永远不要再遭受牙痛，也不要再想起牙痛吧！”

于是，下一瞬间，她就不再牙痛了。

在意识游离于彼岸之前，蒙歌可汗的颧骨上仿佛又挨了一锥。不过那刺痛很快就过去了。少女可汗觉得自己好像是漂在柔和的水上，看见绿叶宽大的白睡莲在她下方弯折、萎谢，然后消逝……她发现自己正与它们一起下沉，随即在安静的气氛中消逝了。

“赴死吧，像雪一样地融化吧。”水中传出了路德维希二世的语声，仿佛戏剧中的独白，“蒸发，成为云块，然后像云块一样飘走吧。伟大与显赫的名字，飘扬着胜利荣光的旗帜，写在蜉蝣翅上的不朽的专利证，都在水中映入你的眼睛。这是昏沉的睡眠，没有梦的睡眠……你再也不会牙痛了，这是何等幸福的事啊！”

…………

……

来到“魔都地铁∞号线”之前，决定千万不可重蹈覆辙，除非寻获“永生”，否则必须得到英雄般壮丽谢幕方式的蒙古帝国皇帝，黄金家族的蒙歌可汗，临死前想到的最后一件事，是这样的：

“结果这一次，还是遇到了一种奇奇怪怪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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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时，某地。

此地既非站台之内，也非站台之外。

法身大日如来像前，白檀香悠然如云，莲华台上少女不见踪影。

莲花台旁有雕像，左为金刚，右为菩萨。金刚四臂三目，顶戴头冠，执金刚杵。菩萨面如满月白色，如法装画。

菩萨塑像背后，有人正在说话。

“这样一来，现身‘仪式’之内的一十六人，就只有最后二人未至‘转乘站’了。”

“也就是说，这场‘仪式’早已过半。”金刚塑像背后的声音语气幽深，“你怎么想，无忧王？你认为谁会走到这些蛛网般地铁线路的尽头……走到你我面前？”

“还未到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无忧王。”菩萨塑像背后的声音悠然答道，“因为你看……虽然一十六人，八次遭遇，已成其七。但最后那一场没有发生的遭遇之内，还有一位你我都无法忽视的君王……尚未展现‘王权’形态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