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韶元一路跟着那几个市井无赖，只见他们抬着尸体慌慌张张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穿梭。

跟踪之术诀窍在于不远不近，好在他轻功了得，控制着与那群人的距离，不会远到跟丢，亦不会近到被发现。

事发突然，顾韶元没法脱身去联系影锋，只好先行一人去探探他们的老巢。

“二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凑近尖嘴猴腮的小无赖，问道，“如今大哥被那什么狗屁王爷杀死了，上面会否体恤我们，多给些酬劳。”

那小无赖跳起来，扇了那大汉一巴掌：“愚蠢！不该多问的别问。上面要怎么样，岂是我们能过问的。况且，今日本不必闹出人命，谁叫他管不住自己的拳头，伤了不该伤的人。死有余辜！”

“若让上头知道我们把事儿闹得这么大，出了人命。你觉得，还会有酬劳给吗？待会，除了和上头安排的任务相关的，其他，不该说的就别说。”

“是是是。”那络腮胡大汉像哈巴狗似得点了点头，“还是二哥机智。我等，今后，全听二哥的。还望二哥带着我们，飞黄腾达，有朝一日，也能谋个七品芝麻官做做，不必在这刀口上讨生活。”

“目光短浅！”尖嘴猴腮小无赖剜了那壮汉一眼，“我们孝敬地，可是朝廷里的大人物。做得好了，别说芝麻绿豆大的官，便是权势遮天的位子，也大有可能。便是拼了命，也得把上头安排的任务完成好咯。”

“二哥说得对，”大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憨厚地笑道，“自己的前程还是得自己挣。今日之事，虽说出了些小问题。但好在上头吩咐要打的人，已打了个半死不活。去得时候，那人便躺在床上像是病得不轻，打他，便如折磨一只苍蝇那么简单。并且，上头吩咐要我们毁掉的难民名录也毁了。也算做得好了。”

“就说你如此痴顽，是如何进来干事的？”尖嘴猴腮的小无赖没了办法，自己如何点拨敲打，这大汉仍是没明白过来。

他加大了音量，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兄弟们喊道，“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和他一样，心里有着赶快回去请功邀赏的想法。但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事情做得好不好，做得漂不漂亮，不是由我们来说的。上头若说做得好，便是好，不好，便不好。大家不要贪这一时的功，眼光都要放长远些。要让上头觉得我们有用，而不是光会说。”

小无赖也知隔墙有耳的道理，见一行人已走到了僻静的小巷，四下无人，方控制着自己的声调，教训了一番。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这些话，悉数落尽了，躲在小巷拐角处窥伺的顾韶元耳中。

那小无赖一口一个上头，请功，顾韶元便知，自己此番猜得没错。

“是——我等今后，为二哥马首是瞻！”一阵洪亮粗犷的男声传来，“谨遵二哥教诲！”

“咳咳——”那尖嘴猴腮的小无赖假意一咳。旁边的大汉立马明白过来，斥责道：“各位怎么还叫二哥，如今该尊称一声大哥才是！”

他向着那小无赖拱了拱手，将身子佝着，恭恭敬敬地说道：“大哥！兄弟们往后都听你的了。”

身后那群无赖见状，忙齐声喊道：“大哥！”声音就如从前喊过的无数声大哥一样的洪亮，虽然已换了一个人。

“多谢兄弟们抬举，”小无赖高声大笑，“往后，有我胡里一口饭吃，便有大家一口酒喝！”

“到了，把他，”胡里指了指那个被顾韶元捶死的大哥，“扔到院里那口枯井里去。大人在楼里等着我们的消息，得抓紧了。”

“是。”

顾韶元只见一群人鱼贯从一道小门走进了一个院落。门上没有任何牌子。但根据一路走来的路线，以及这条街道——问柳巷，顾韶元很快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这里是听月楼的后院。

顾韶元为防止打草惊蛇，沿着后院墙根走了二十几步，待到人声减弱，方翻墙进去了。

再悄悄靠近那群无赖。

“大家伙待会莫要胡乱说话，这可是掉脑袋的，”胡里小无赖吩咐道，“且听我的！”

话落，只见听月楼的管事婆子钱妈妈从楼里走了出来，笑呵呵地问道：“各位爷，事情办得如何了？”

胡里小无赖并未直接回答她，只问道：“大人呢？”

“这位爷何必如此着急，”钱妈妈扬了扬手中的丝帕，“老婆子又不会抢了各位爷的功劳，如此藏着掖着，倒生分了起来。”

“少废话，”胡里小无赖面露厌恶之色，“带我们去见大人！识相点，不该你知道就别问。我这，也是为了钱妈妈你的小命着想。”

“说说又有何妨？”钱妈妈嗔怪道，“咱们都是替同一个主子办事，有何害怕的？”

“钱妈妈待着这烟花巷久了，听多了八卦杂谈，怕是忘了，少说多做，便不会错的道理了。还请钱妈妈速带我们过去，莫让大人等急了。”

“诶呦——”钱妈妈突然挤出了一丝微笑，“爷倒也当真了。我老婆子不过寒暄客套几句，哪里真关心你们做得什么事，做得如何。不过问问。再说了，若我真想知道，不出半刻种，自有姑娘将消息送来。”

“各位爷且随我来吧。大人在楼上的房间里等着呢。”

尖嘴猴腮的小无赖这才亦笑脸相迎，拱了拱手，感谢道：“如此，麻烦钱妈妈了。”

那群无赖跟着腰肥肚圆的钱妈妈，往楼里走去。顾韶元亦跟了进去。

楼外荒凉无声，楼内风光依旎。男女的打情骂俏声，推杯换盏的瓷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温柔乐土。

顾韶元生得气宇轩昂，衣着不凡，刚走进去，便有姑娘围了上来。

“这位公子好生俊朗，”一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挡在顾韶元身前，扬了扬手中的帕子，娇滴滴地说道，“奴家如絮，请问公子如何称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