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虹英母亲笑了笑，“原来是步公子啊，你真是我们家的大福星，虹英，快……快把你父亲藏的那茶叶拿出来，泡杯茶给步公子喝。”

“步公子，这是我们那啊，自家种自家采制的茶叶，可香了。”虹英母亲招呼着步半雪坐下，“可惜发大水，全给淹了。这是他父亲，珍藏的一批。千里迢迢带过来，从未舍得喝，步公子可得好好尝尝。”

“伯母不必如此客气，我来是看病的，不为喝茶。伯母可否把手借在下一用。”步半雪摆摆手，推辞道。“在下略通医术，可为您诊治一下。开副方子。”

岂料虹英母亲转了转身子，不再面对着步半雪，且将手藏了起来：“步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的身体自己知道。上了年纪，毛病就多了起来。没什么大碍，吃些虹英为我采的草药，很快就会好的。”

“伯母，但凡疾病，皆有一个转化的过程。初起时有些头痛脑热的小表现，是为起势；往后则愈加凶猛，侵犯人.体，是为攻势。由浅入深，由表及里，层层侵入。所谓，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这治病，最好便是在初起之前，若已有病态，则当立刻施治，以防恶化。伯母切不可有阻抗啊。”

“步公子啊，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也懂。”虹英母亲低垂着眼眸，脸上的皱纹在灰暗无光的脸上越显突出。头发些微有些凌乱，似是毫无精力去打理。

“只是，我们不敢生病，也不敢治病啊。”

步半雪闻言，顿时明白过来，她环顾了一下篷中，除了衣服被褥，再无其他东西；篷外停着那辆马车，车上的木箱就是他们唯一的家当。

虹英母亲，这是在担心自己一旦生了什么病，抓药肯定要花不少钱。这对于他们这个靠卖艺为生的家庭，无异于雪上加霜。她若说不治，丈夫的态度不明，但虹英定然不会肯。但她又不愿虹英为了筹钱给自己治病，而受什么苦。如此，只好委屈自己。

“伯母，您不用担心，我家中是开医馆的。我既给你看病了，定会对您负责到底的。”步半雪蹲在虹英母亲面前，说道，“我今日开的方子，所需药材皆由我来解决。你放心治吧。”

闻言，虹英母亲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顿时笑逐颜开：“步公子真是我们家的大福星，那就多谢步公子了！”

虹英端着茶走进来，听到步半雪这一番话，感动不已，眼里含着泪光。“步公子，你的大恩大德，虹英没齿难忘。”她端着茶，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虹姑娘莫要如此，你我相交一场，朋友有难，在下定当鼎力相助。”

“对了，你这可有纸笔？”

“家中没有，”虹英尴尬一笑，“但……但这难民篷中，有个秀才，住得也不远，他家定有，我去找他借。”话落，虹英便走了出去。

步半雪拿起虹英母亲的手，聚精会神地诊治了起来。双眼微微合上，步半雪感觉全世界就只剩下自己的手指和指尖的搏动。指下有股力量，不知疲倦的撞动着。按得越重，那跳动的力量就越强，好似被巨石砸在身下的嫩芽，虽微小，但仍将巨石顶出了个缝隙，在夹缝中傲然生长。生命的力量，不可小觑。

“伯母最近身体有何不适？可否说与在下？”步半雪将手抽了回来，问道。

“头晕乏力，身子时冷时热，整个人都提不起神来。腹泻了好多天，如今，饭也吃不下了。”

“何时开始腹泻的？”

“三天前。”

“腹泻那天，吃得何物？”

“如往常一般，早上喝的白粥，中午和晚上吃的番薯。我亦觉得奇怪，红英和她爹皆和我吃得一样，怎就没事儿呢？”

“以前可这样腹泻过？”

“从未。我们是靠卖艺为生的，身上皆需有些功夫，平日里练些动作，身体也算强健。不知为何，这次就垮了。来得突然。”

“人吃五谷杂粮，生老病死，乃常事。人活在这世上，不可能不生病。这病一来呢，就如山倒。人人皆是如此，伯母莫要过分思虑。”

“所幸伯母身体底子好，病邪未伤及根本。我为你开个方子，连服半月，定能药到病除。伯母平日里，则要多休息，不可做过重的活。”

“多谢步公子了。敢问步公子，我这是何病呢？严重吗？”

“无妨无妨。”步半雪摆摆手，说道，“伯母且按我的方子先用着药。”

话落，步半雪见虹英已回来了，端着纸笔站在那，便走过去拿起了笔。不一会，空白的草纸便被蝇头小楷填满了。

“虹英，你且托个人，再将这封信送到绸缎铺子去，她们自知怎么做。”

“对了，这难民篷中可有废置不用的篷子?”

“因为前日那事，有好些篷子都空了。步公子问这个有何用？”

“此病会传染，必得将有疑似症状的人隔离出来，以防更多人的染上，病情扩散。我们得把那些与黎旻大哥有相似症状的人，皆送至一个篷子里去，与正常的人分隔开来，然后熏上我特制的祛病香，在篷子周围洒上石灰水。如此，方能遏制病情。

“此事事关重大，恐有些人生疑，不敢去。你与这里的人相熟，若有你领着，可降低他们的戒备心。我们一家一家的去排除。”

“步公子，既如此，莫不如你先假扮免费上门医治的大夫，这里的人皆看不起病，若听说有人能免费为他们看病，定会愿意配合。待发现了可以的病患，再与他细细解释。”

步半雪点点头，“此计甚好。我们走吧……伯母，在下先行告辞了，你好好养病。”

虹英急忙跟上，悄声问道：“步公子刚刚为明说，敢问我母亲，到底得的是何病啊？黎旻大哥患得，是同一种病吗？”

见虹英有些着急，步半雪边走边回答，“是——”

“那是何病呢？”

只见步半雪眼眸低垂，沉吟道：“疟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