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见十娘主仆三人走了进来，略有些吃惊，扫了十娘一眼就不再看她，两只杏仁大眼骨碌碌瞅向子规。

“清河郡主万福。”

“给明娴县主请安。”

丫鬟们屈膝行礼如仪。

十娘对着清河行了个福礼，淡淡笑着打招呼：“郡主。”

按律，清河的品级比她要高一级，她行福礼，对方应以颔首礼回之。

当然，若论亲戚情分，自然不用如此客气，但她们两人之间，除了认亲那天互相称呼过“堂姐堂妹”外，这样的称呼是绝迹的。

十娘也不会上赶着巴上去。

“嗯。”清河敷衍地胡乱点了点头，斜睨她一眼，“今日倒是巧了……你近来在忙些什么呢？也不往男爵府走动，我昨日去看柔福，她还问起你呢！”

八月里柔福嫁进了男爵府，新婚燕尔不到三个月，她夫婿就随军去了漠北，好在月前柔福被诊出有了身孕，总算有所寄托聊以慰藉。

这几个月来十娘与她渐渐结为了手帕交，前些时两人之间的走动也多，不过自从知道柔福怀了胎，十娘就很有自知自明和她疏远起来。

自己在孝中，还是避忌些好。就算柔福不计较这些，男爵府尚有老人家在。

此时清河这样问，也不知是真的不清楚这些呢，还是故意找茬。

便只静穆一笑，没有答言。

清河不由气闷，哧一声道：“也是，现下你已是县主，柔福不过是位乡君，自然不耐烦应酬她了。咄！也不想想当日是怎样借人家过桥的！”

十娘看着她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一动，圆润的耳垂上两粒子儿绿坠子就如水珠般滴答地晃着，衬着一袭茜红织锦的男装箭袖、一张明艳的俏脸，虽然殊丽动人，却愣是透出一股怪异。

一旁的子规从怀中掏出金核表看了看，小声道：“姑娘，太妃这会子想是该醒了。”

十娘听了，朝清河微笑道：“不打扰郡主的雅兴了。”

主仆三人走出了暖阁。

她们出门的时候锦隔的隔扇没拉好，将子规袖中一纸素笺方胜触落到了地上，刚才弹箜篌的丫鬟侍音将方胜拣了起来，正欲扬声唤住子规。

“拿来给我。”清河摆手拦下。

展开一看，一个丰姿冶丽的少女跃然于素笺之上，皓齿星眸、顾盼生辉，直似真人一般。

清河眯起两只黑水银一样墨黑的眼珠：“这是何人？”

旁有丫鬟细细看了画像两眼，恭谨答：“禀郡主，这位姑娘奴婢见过一次，是明娴县主的表姐，听说世子爷正闹着要纳她为侧妃，可太妃和王妃都不同意。”

侍音凑了过来，婉声道：“奴婢也听说这些日子来明娴县主正为了此事往太妃跟前说好话儿……说起来这位胡姑娘倒着实是位美人儿，奴婢恍惚听谁说过，她和郡主您一样，素日爱作男儿装扮，偏又比女孩儿的扮相更俏丽三分。”

“是吗？”

清河饶有兴致地听着，目中有微光闪了闪。

……

十娘带着丫鬟们走在园子里，一路走着，子规抚了抚手臂，面露戚戚之色，小声道：“姑娘，奴婢总觉得清河郡主怪怪的，被她多看几眼，简直连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九霄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看你是今儿衣裳穿得少，被冻着的吧。”

十娘笑着抚了抚子规的手，还真是难为她了。

清河对于美人有一股狂热的喜爱，每每只要是子规跟了十娘来郡王府，和清河碰面的几率就会高一些。

见九霄打趣，子规跺跺脚，不理她，只道：“姑娘，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自古美人相嫉，但清河郡主每次看着奴婢，奴婢都感觉不到有一丝的嫉恨。”

这一点，十娘也有些疑惑，普遍来说，女人对于同性的容貌，大多数人即便不明着较量，也会在内心暗暗比较比较。

她自己虽然两世为人都没有达到过子规她们这样的境界，但以前冰砚等人有意无意排挤子规，她是看在眼里的，连苏浣衣，身为相府千金，每次见着子规都会在她身上考究几眼，苏浣衣的眼神，和清河的目光绝对不一样。

但，因为清河从来不会正眼看十娘，所以对于其眼神的研究她并不能亲身感受。

正欲说话，九霄在一旁嘻嘻对子规笑道：“依我说必定是你多想了，姑娘也爱看美人儿，也从来不会嫉恨任何一位美人儿呀。说不定清河郡主在这一点上，有着和我们姑娘一样的心胸呢。”

子规一急，脱口而出：“姑娘又不是……”

话说了一半便醒转过来，被九霄瞪了一眼，歉疚地低下了头。

见两个丫鬟用眉眼打架，十娘洒脱地笑了笑：“九霄你不用瞪她，子规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美人。正是要实话实说才好，免得你们假意吹捧我，让我飘飘然，万一形止出错，倒出丑于人前。”

她的声音清婉态度平和，无一丝做作之态，两个丫鬟听了，俱都感佩于心。

“不过，九霄刚才的分析也对，美好的事物人人都喜欢看，说不定清河郡主是抱着一颗磊落之心，纯粹鉴赏美人儿呢。”

她笑吟吟说完，忽听得耳边有细微的声响传来，侧耳一听，又没有了动静，不由咦了一声。

“你们刚才可曾听到有什么声音？”

“没有啊，奴婢一心听姑娘说话，并没注意其他。”

九霄和子规尽皆摇头。

十娘心中泛起疑惑，刚才她隐约听到有足音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似乎，还有一声轻笑……

……

几天后，这一年的小年前夕，一台四人小轿将身穿正六品敕命服饰的胡淑悦从上官府经偏门抬进了肃郡王府。

肃郡王世子媵室，正六品的恭人敕命，也不知，以胡家的家世来说，这样一门亲事到底是好还是坏。

此前一天，十娘吩咐冰砚和九霄两人去上官府中给胡淑悦送上了添箱之礼。

那天晚上，胡淑悦穿着一袭一品正红的衣裙，来与十娘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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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老规矩，明天两更，顶着锅盖爬走……

感谢书友1100411751848和猫两位亲的瓜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