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什么都没说，只说家中已容不下她，若表姑娘不开恩，她只有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十娘一阵叹息。

众人皆道，上官澈是为了甄婉宁才将兰心和红鸾逐出府去，但在她心中，总有一丝犹疑。

毕竟，她上次在后院对上官澈说了那样一番话，数天过后，就发生了这件事情，从时间上来说，太过巧合。

同属弱势群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种种思虑之下，她对沈妈叹道：“乳娘，您这几天记得去打听打听兰心和红鸾家里的事，看她们今天所说是否属实。”

若是真的，就留她们在画绣坊好了，也算有了一个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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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大熙第二届女子书画展开展的时候，画绣坊的各项筹备事宜已全部妥当，正式步入运作轨道之中。

说起来，画绣坊是依附汀芳馆而生，汀芳馆中，十娘占了四成的股，苏浣衣与南宫贞各三成，此次画绣坊，她两人并没有出银子，但无论是人脉也好，还是两府中派出来的各种专业人士这些人力资源，都为画绣坊出了大力。

所以，十娘将右相府中各种助力折算为两成股，南宫大将军府的助力算了一成股，又白送了她二人各一成的股份。

两人推辞一番，也就受了，俱都十分满意。

有了产业，随之而来是人手的任用安排。

汀芳馆因为是不定期开展，开展之时有三人跟前的得用之人担任执事，所以只从牙婆手中买了四个小丫头做平日洒扫这些粗活。

而画绣坊中，光第一批招收的绣娘就有五十余人，这些人的食宿，平日的管理，画绣坊日常的运作，种种，尽皆需要专业人士及管理人才。

经过一番商量，最后的结果，由芹姑、冰砚、子规，连同右相府针线班的两位管事娘子，南宫大将军府上的一位内院管事，这几人一起分工打理。

又买了十数个粗使丫头。

私底下，十娘叮嘱芹姑等人说：“切莫与那两府中的人争权夺势，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如今这画绣坊虽说我独占了大头，但你们也知，少了两府的照拂，万万不行。”

三人应了，冰砚正色道：“姑娘放心，我们知道分寸。”

芹姑便有些感慨：“若当日姑娘答应了肃郡王老太妃，此时再不济也是位乡君，何须如此小心翼翼？唉……”

十娘想起前事，淡然一笑付之。

八月初那一次与老太妃的会面，她婉然拒绝了给定国公充当嫡女，当时在屋中侍候的段嬷嬷和丫头们惊骇得连嘴都快合不拢

老太妃像是第一次见她一般，上上下下将她仔细打量一遍，默了半响，最后在她跪下来请罪之时，感怀道：“你太太好福气，生了这样一位孝顺女儿。好孩子，你起来吧，老身不怪你。终是缘分未够啊……往后记得多来府中走动，做不成祖孙，也来陪老身说说话儿。”

话虽如此说，但神情已然淡淡地，不复初时的亲热。

她辞出去的时候丫头们一改来时的热络恭谨，一个个阴阳怪调地甩着脸——

“不识抬举！”

“真是给脸不要脸！”

生怕她听不见似的，声音何止是窃窃私语。

唯独那送行的执事丫头素川，声色不改。

“萧姑娘，您别往心里去，这里的人就这样儿……您闲时记着多来探望太妃……”

素川一径劝着，路上遇见一位水蛇腰的绿衣丫鬟，拦在她们路前，对着素川一声蔑笑：“怎么着？竹篮打水，这高枝儿攀不成了吧？瞧你还狗颠儿似地捧着，她算哪门子的姑娘哟！”

消息的传递还真是快啊……十娘感慨着，面上平静无波，再如何，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在别人家中与一个丫鬟置气。

冰砚和子规正欲出言，素川已然扬声，肃容道：“碧嫦，你几次三番针对我，我都不与你计较，今日竟然丢脸丢到客人跟前来，再不速速走开，我必定告到段嬷嬷跟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除了做这种事儿，你也没别的本事了！”

叫碧嫦的丫头忿忿说着，到底有几分惧怕，甩着帕子走了。

待她走远，素川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恳切对十娘道：“萧姑娘，您虽然来这府中次数不多，但素日的为人行事，奴婢却是极为感佩的，此时有几句话儿要说与您，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您万勿见怪。”

“奴婢以为，但凡为人父母，无不一心为自己的子女好。恕奴婢不敬，您这样儿的，若做了太妃的嫡亲孙女，您这辈子还愁什么呢？便是萧四太太泉下有知，也必定是愿意为了您的前程，不要那虚名的……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世人都说‘奔生不奔死’……”

素川言辞诚恳，十娘心中一片怔忡。

奔生不奔死……这句话，很多人都和她说过。

前世，那个赋予了她一半生命的男人，在亡妻逝后不到一个月，就将新欢带到了家中那张曾经躺过亡妻羸弱病体的婚床上……她因此孑然一身离了家门，与之老死不相往来，那时，亲戚都这样劝她。

这一世，为了莫姨娘和幼弟的事情，她在荆南与萧义斗法，萧家的太太奶奶们，也多半如此开导她。

说她傻也好，倔也罢，她认定了，就一定不会更改。

……

从肃郡王府出来的时候，她握了握素川的手，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镯子给了她。

这丫头，虽有私心，却也是一片好意对自己。

此后到现在已有一个月，十娘并没有往肃郡王府中走动，却也并没听说老太妃另定下了谁做定国公的嫡女。

苏浣衣与南宫贞尽皆为此惋惜，离喧忙着去漠北军中的事，只匆匆来看过她几次，倒是无暇详究此事。

这期间，上官澈和上官俊两人，作为第一批先行军，在中秋节后第二天，出发去了漠北。

十娘一开始并不知道此事，还是上官俊过来辞行时，才听他说了。

“回燕来的事情妹妹不必操心，老爷已命董大接手，每个月的利银会按时送来。”

“表哥别只惦记这些，漠北寒苦之地，随行的行李可都准备妥当了？举凡用得上的，都记得带一些。”

“甄宜人只生了我一个，不怕妹妹恼，我觉得妹妹便直如我同胞的亲妹一般。”

上官俊苦笑一声，又道：“为兄今日来，还有一事要请托妹妹。”

十娘笑道：“表哥请说。”

“我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虽已叮嘱绾碧修身养性，不去掺和府中的事儿，但她素日是那样的性子，我万分放心不下，所以，竟要拜托妹妹看顾她，也不敢劳烦妹妹太多，若有什么事，妹妹叫她过来这里，提点提点她也就是了。”

十娘微笑着答应了。

上官俊再三作揖道谢，临走又正色道：“妹妹自己也须万事小心，五哥此番和我一道走，他这一走……甄大姑娘可是从此在府中住下了，她那性儿，妹妹宁可避着她一些。”

上官澈也要去漠北？

怎么从来没听谁说起过。

送上官俊出门的九霄走了回来，笑嘻嘻嘀咕道：“六少可真是个多情种，他要去漠北，倒只拜托咱们姑娘照看碧孺人，自己的亲娘甄宜人可是提都没提一声儿。瞧着到像姑娘说的重色轻……”

冰砚听了搭腔道：“这可是你不通了，甄宜人是那老太婆的内侄女儿，这会子又没有冲突，能出什么事？且别说这个，刚才六少说澈少也要去漠北……嗳喏，那岂非此后几年，殿下和六少两人没有一个留在长安的？”

“嘘，冰砚姐姐，你说这话，也不怕姑娘恼……”

两个丫鬟挤眉弄眼。

朝小姐觑过去一眼，午后的秋阳中，少女正洁净而端庄地坐着，只管看着手中的书，身子半天都不曾动一下。

那天晚上，胡淑悦到访。

“他要走了，我也要走了。”

她自七月大病一场，缠绵月余方才痊愈，自上次见面，这还是她第一次过来此地。

此时烛光的映照中，面上呈现几分醉人的酡红。

十娘一阵狐疑：“你要去哪？”

看这位大小姐的光景，难道是想跟着上官澈随军去漠北？

若真是这样，上官澈必定前途尽毁不说，只怕还会被军法处置。

“你以为我是要去哪？”

胡淑悦眉目生动，妩媚地睨了十娘一眼，嘻嘻一笑道：“你也是个不老实的……罢，不说这个，我听说你推了给定国公充当嫡女？先时拒绝给表哥作媵，现在竟然连宗室贵女的尊荣都拒之门外……人人说你傻，我倒是一次比一次佩服你这心气了。你不知，那贱人避开人前，将她自己的屋子砸了个稀烂……呵呵，可是解恨。”

说了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去如风地走了。

……

九月的女子书画展与画绣坊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这一日，中觉方歇，主仆几人正在起坐间里喝茶叙话，看门的老李头从外院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在院中振臂疾呼：“姑娘！姑娘！有天家使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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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谢“书友1100411751848”的黄瓜……咳~是瓜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