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老婆子了，眼花耳背的，若再不开明点，岂不越发讨人嫌？”
老太妃自嘲地笑道。
夏琳琅立时乖巧地接口：“瞧太妃说的，您哪里老了，我初时刚见您，倒还不敢称呼，心想着这位夫人看样子和我娘的年纪差不离，必不是太妃。”
“就是，夏姐姐说的没错，太妃您保养得宜，看上去正当盛年呢。”
响起三三两两的附和声。
“呵呵，你们这些孩子倒是会说话。”
老太妃似是被捧得极为受落，面上笑得愈加慈眉善目，实则，她与淑和县主对视一眼，目中一丝不喜迅速消逝。
十娘看了看坐在一边的胡淑悦，此女一言不发正襟端坐，之前她说那句话时声音极低，大概只有自己能听到。
不由感慨，这位豪富千金，其实只要不牵扯进上官澈，在其他事情上还是很通透的。
夏琳琅要奉承老太妃开明年轻，实在没必要事事拿她自己的亲娘来比对，一个连陪亲娘看一场杂剧大戏都要抱怨的人，又怎会真正的贤良淑德？
“呆子，你想什么呢？”
南宫贞见十娘发呆，扯了扯她的衣袖。
“没什么。”十娘回过神来。
柔福莲步纤纤走了过来，对二人笑道：“我们这就去吧。”
少女们朝主座屈膝行礼，手拉手走了出去。
厅中，胡淑悦在座位上没动，欲起身行出的六娘看了她一眼，讶然道：“悦表姐，你不是素来不爱看大戏的么？”
她的声音并不低，一时间，数道目光朝她们所在的方向扫视而来。
胡淑悦瞪了肇事者一眼。
六娘呆了一呆，面露尴尬，片刻后挽起她的手笑道：“走，我们随柔福妹妹逛园子去。”
……
已近申初，正午时分下了一场雨，此时日头只露了个小脸，懒洋洋地挂在天上，虽是酷夏七月，在这湖光水色间，愈觉雨后的花木扶苏欣然，油然而生一片清凉之意。
从花厅出来，过了拱桥上得岸边，便是肃郡王府的正园子，王府气象，自然非寻常官宦人家能比，十娘目力所及，只觉一眼望不到边，眼中假山巨石嶙峋，奇花异草漫布，花丛之中又有亭台楼阁掩映，布局精巧，曲径通幽。
最初一开始，成群结队，众人都随着柔福而动，渐渐，有人贪看银盘芍药，有人留恋小桥流水，不到片刻的功夫，除了随身的丫鬟，柔福身边只剩了十娘和南宫贞二人。
每每行到曲折萦纡的景致处，十娘便不动声色将三人的脚程带了开去，这样一来，走了半响，她们还是沿着湖岸阔朗的青石路在走。
柔福好笑地看了十娘一眼：“我就说你是个聪明人，果然不假，只不过也忒小心了些。”
南宫贞疑惑地看着两人。
“乡君谬赞，小女不敢当。”
十娘微微一笑。
柔福摆摆手：“今日大家都是姐妹相称，偏你这么客气，我虚长你一些，叫我一声姐姐吧。”
十娘看了她一眼，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这才对，行事妥当固然好，但岂不闻有‘因噎废食’一说？”
柔福一边说着，一边以手指向不远处的假山，笑道：“前面有一处景致，清溪泻芳，是我素日最爱，今儿定要带你们去看上一看。”
见十娘犹自踌躇，不由明媚一笑：“你心里没那个想头也就是了，切莫辜负美景。”
说着，也不及答言，径自走了过去。
南宫贞听得云里雾里，悄悄问十娘：“小十，她和你打什么哑谜呢？怎么我听不懂？”
“不管她，走，我们赏景去。”
十娘略一思量，拉着南宫贞的手，追着柔福的脚步而去。
那里，佳木葱郁，重重假山屏嶂，疑是无路，忽见花丛之中露出一座小巧精致的朱栏竹桥来。
上了竹桥，眼前景致顿觉一开，前有青山叠翠，奇花灿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山上的石隙之中，阳光照耀之下，直如蒸霞一般，果真是清溪泻芳，好个所在。
柔福回头朝她们嫣然一笑：“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清溪泻芳，果然名不虚传！”南宫贞拊掌赞叹。
十娘正欲出言，忽见一个打扮体面的褐衣丫鬟气喘吁吁从竹桥上奔了过来，见着她们，仓促行了礼，道：“还好乡君在这里，让奴婢好找。”
“何事如此着急？”
柔福面露诧异。
褐衣丫鬟觑了十娘和南宫贞一眼，走上前在柔福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说完，柔福面色大变，扭头说了一句：“我有急事，去去就来，萧妹妹、南宫妹妹，你们慢慢观赏这里的景致。”
话音刚落，急匆匆带着丫鬟离去。
“这会子能有什么事儿，急成这样！”南宫贞不满地嘟囔道，“又说带我们来观赏美景，自己先跑了个没影儿，就算是乡君，也不带这样对人的！小十，我们不理她！”
说着，小心翼翼瞄了一眼十娘。
她话中意思，柔福乡君自恃宗室女身份，瞧不起十娘的商贾出身，是以失礼她们，她担心十娘因为这个而心上不舒服。
十娘失笑：“放心吧，我不至于如此多心。”
随即若有所思对南宫贞道：“这位柔福乡君，倒像是有几分真性情的人。”
“哦？”南宫贞目露不解。
十娘径自思量，没有答言。
之前老太妃吩咐众人若不爱看大戏，只管随柔福出来逛园子，结果跟了出来的人倒有好些。
十娘留神看了看，诸如夏琳琅、孟秋娘……那些原本不应出现在这场宴会上的官家嫡出千金，包括对甄婉宁态度乍变的那一部分人，连同六娘在内，尽皆走了出来。
当然，之中有个例外，胡淑悦大小姐，这一位，是被六娘硬拉来的。
不留在花厅之中奉承老太妃，反而出来逛园子……
如此看来，她之前的猜测没错，今日这场宴会，在席者除了定国公嫡女的候选人，还有一部分人，是为了另外一个目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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