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众女见了夏琳琅行事,不甘落后于人,纷纷上前送上添箱之礼。
甄婉宁从头上取下来一只金镶飞鱼点翠卷荷的步摇,孟秋娘从手臂上褪下一股镶绿松石嵌宝缠臂金……
胡淑悦准备的是一只四蝶穿花玳瑁镶蚀发簪,送完,觑了十娘一眼,眸子中一丝赧色。
十娘之前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此时才明白,原来就是这个。
这些人虽然都是从自己身上取下来的首饰,表面上看着像是与柔福乡君不期而遇,所以以贴身之物作为添箱之礼,实则,这些首饰件件镶珍带宝非凡物,明眼人一见既知俱是有备而来。
而此时,她通身上下只得头上几个零星小巧的鸦青色碎玉头饰。
一旁的南宫贞看了看十娘的装扮,又看了看六娘和胡淑悦的表情,总算后知后觉解过味来,面色大变,压低了嗓子对十娘急声道:“小十,我以为令外祖府上会交代你今日柔福乡君……是我糊涂,忘了告诉你。”
十娘抚了抚她的手,示意不要紧。
南宫贞因一向不爱做女儿装扮,今天来赴宴,通身最为华贵之物,也就是头上插着的两把东珠白犀玉栉,预备给柔福添箱的正是其中之一。
此时她从发间取下来一把,往十娘手中塞,“你拿着这个去,我反正是来打酱油的,不怕得罪人。”
“贞儿快收回去,给新嫁娘添箱原本就是讲究一片心意,在场人人都知这玉栉是你戴的,我若拿了这个去添箱,岂非更显得失礼?”
十娘微微一笑,推了回去。
“那怎么办?柔福乡君虽是老太妃的外孙女儿,素日可是老太妃偏疼的,比嫡亲孙女儿差不了多少。”南宫贞急得团团转。
“你快去,和她多说几句吉祥话儿。”十娘安慰她,“我在这里好好想想解围的法子,放心好了,快去吧。”
“暖哟……”南宫贞跺脚,扭身去了。
她们这一桌,六娘一副事不关己等着看好戏的样子,胡淑悦的目光不知移向何方。
不远处的甄婉宁意态闲闲笑着看了过来好几眼。
“卑鄙小人!”
“竟拿姑娘服孝的事儿来算计,太无耻了!”
身后侍立的冰砚和子规按捺不住,低声愤愤出言。
十娘示意两人噤声。
抬目看过去,南宫贞已将玉栉送上,不知她说了什么讨喜的吉祥话,柔福乡君一张粉嫩的俏脸上红若流霞,整个人洋溢着新嫁娘的喜悦,那幸福的模样,仿佛周身环绕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圈,让人不能直视。
她要嫁的是何人?
十娘走动了几步,厅中莺声燕语,或语笑喧哗,或窃窃私语——
“听闻新郎官家里如今已大不如从前了,不过顶着勋爵的虚名儿……”
“嘘,小声点!”
……
十娘耳力所及,只能听到这些。
看柔福稚嫩的样貌,大概刚过及笄之年,并不愁嫁,且身为宗室贵女,又生得一副好容貌,不嫁贵婿也必是佳婿,既然那位新郎官的家世并不怎么样,柔福此时又是此种情状,想必这门亲事并非豪门世阀之间的政治联姻,而是她自己乐意。
这位柔福乡君,嫁的是她自己的心上人。
心中一动。
花厅中,少女们三三两两说笑着,老太妃和淑和县主坐在主位上,说着闲话儿,时不时,往柔福所在的方向看过去两眼。
十娘低声对冰砚吩咐几句,丫鬟领命而去,不多时,伺候茶水的小丫头走到了十娘身边。
待得尚未添箱的人只剩寥寥几个,十娘双手捧着一盏茶钟走向柔福。
“小女谨以新茶一杯,贺乡君于归之喜。”
十娘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说完,花厅之中蓦地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
哪家的疯丫头?这样一个大好机会弃之不用,一盏茶就打发了?
不知这愣头青是真的傻,还是眼中没人,轻狂至此?
几声私语响起。
淑和县主面上隐露一丝不悦。
老太妃先是一愣,打量了十娘几眼,继而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
眼前之人眉目温和、气质清华,柔福起身,接过茶,浅浅一笑:“多谢。”
纤手揭开钟盖,只见茶色清澈、茶汤轻淳,触目所及红滟滟两粒红莲果浮在茶水之上。
闻得异香扑鼻而来,不由奇道:“好香,不知这是什么茶?看着像是和我们平日里喝的大不一样。”
“这茶是用花果泡制而成,原也没有什么稀奇,倒是有个灵妙的名儿,唤作‘一生一代一双人’。”
十娘眉眼带笑。
容若,对不住了,今天荷包里带的是红莲干果,此时情急之下,又要对景,又要应情,想来想去只想得这一句。
“一生一代一双人……”
柔福触动了心肠,喃喃低语,越细想,面上越发春山淡冶而如笑。
老太妃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看了看外孙女手中的茶,点头目露赞叹之意:“好个‘一生一代一双人’,茶巧,名儿更妙,难为你一片玲珑心肠,这杯茶,正宜柔福饮。”
十娘微微一笑,并不多言,只说:“不敢当太妃夸。”
柔福就着茶钟抿了一口,真切对十娘笑道:“愿承你吉言。”
……
添了箱,众女并没有去逛园子,在花厅四周衬着湖光水色赏了一会儿花,丫鬟们上了甜品来,就有王府执事捧了戏单来请娇客们点戏。
十娘起身向主家告辞,柔福就笑着对着老太妃撒娇道:“外祖母,福儿这几日在家中被戏鼓闹得慌,正想寻个清静,不如福儿陪萧姑娘去逛逛园子好了。”
“也罢,你们逛去吧。”老太妃慈爱地抚了抚她,转头对女儿说了一句,“小孩子家家,哪里坐得住。”
“娘说的在理。”淑和县主笑着附和道。
老太妃又对众人笑道,“大家也别拘束了,爱看戏的,留下来陪我老婆子看戏,要去赏花的,就随柔福逛园子去吧。”
“还是太妃和王妃最开明,哪像家母,前几日非让我陪她看杂剧大戏,直闹腾得人耳朵疼。”
夏琳琅不失时机奉承道。
坐在十娘身边的胡淑悦轻轻哧了一声:“这也是个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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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咳,这章又瘦了点,明天阿阮照样两更补上~
感谢万木萧森和lovearlene两位亲的粉红,lovearlene亲的香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