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人皆知她的脾气，是不会有胆量擅自闯入她的寝宫的，那么，此刻隐身于其中的必然是不速之客了。

李长歌和陆青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心下都是了然，但平安却懵懂无知地向前走去：“陛下，我先去点上蜡烛再来扶您。”

李长歌本能地抬手想要拉住她，然而平安步履轻快，已然踏上了寝殿前的台阶。

陆青按住长歌的手臂，微微摇了摇头。离此处最近的侍卫也在墙外，待他们绕过寝殿四周的围墙前来援救，早已失却先机，而陆青自己也是身上带伤，若那埋伏在寝殿中的人是个江湖高手，她自问没有阻拦的能力。

最要命的是眼下李长歌双腿完全失去知觉，连自己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只这电光火石间的一瞬，陆青已经迅速判断过形势，回身示意那四个尚未离去的宫监重新将软轿抬起。那四人虽不明所以，但都是听吩咐惯了的，于是立刻俯身想要重新抬起轿杠。

然而在这同一瞬间，李长歌心中也闪过了几个画面。

一忽儿是芸儿从前天真烂漫的脸庞，一忽儿又是平安仰起脸等着她夸奖的神情。两张五官不同，神态却极为相似的脸孔在眼前交替闪过，来不及多想，她已然做出了决定。

“平安，过来！”她的语声中透出急迫，目光也有些惶急。

平安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困惑地回过头来：“怎么了？”她话音未落，李长歌的面色已经大变，因为她已经看到了昏暗的寝殿中伸出了一截剑锋，在月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来。

那一抹寒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贴在了平安的颈子一侧。

平安察觉到那迫近肌肤的寒意，忍不住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也不知那隐身于黑暗中的人做了什么手脚，平安的声音立刻哽在了嗓子眼里，听着就让人觉得压抑。

李长歌的双手握紧了软轿两旁的扶手，想要支撑起身子来，却根本无能为力。

寝殿的黑暗中传来一个微微沙哑的声音，显然是刻意变化了音色说出的：“看不出，连亲兄长都能下手加害的唐国女皇，竟还是个悲天悯人的人物，连这么一个丫头的性命都有心思顾惜。”

陆青着急地看着李长歌，小声道：“陛下，现在掉头，料想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追出来。”

她说的是有道理，只是李长歌根本不愿意这样做。纵然她已经亲眼目睹了许多生命的消逝，但这一刻，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在走向皇位的这一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因为她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也以为经历了这样多的风雨后，自己的心已经彻底地冷硬了下来。那些心术不正的人该死，大奸大恶的人该杀，但是平安却绝不该是他们中的一员。

那个娇憨的少女，就像是当年的芸儿一样，热心而天真。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不应该被死亡的阴影所吞噬。

反倒是她自己，本来就是从地府中闯回来的，如今又弄得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于是她不顾陆青的反对，只稳稳吩咐那几名宫监：“把轿子抬进去。”

“公主……”陆青低低地叫了一声，李长歌只是回给她一个微笑，“你也跟着进来，把殿门关上。”

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众人还是照做了。

幸好殿门足够宽敞，能让四人抬的软轿也顺利通行。殿内太过黑暗，眼睛在适应这种光线前无法看清楚内部的情形，更无从判断那刺客所在的方位，所以陆青一直警惕地护在李长歌身前，腰间软剑已经拔了出来。

走到约莫大殿中央的时候，他们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周围的黑暗中仿佛藏了重重杀机，令人周身汗毛乍起，就在身侧的杀气浓重到一定程度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殿门关闭的声音。

那人，一直在他们身后！

殿门迅速被关上，最后一丝月光也被隔离在外，在乍然降临的绝对黑暗中，所有人都听到了长剑出鞘的声音。殿内没有任何光线，所以也没有剑光，只有软轿轰然落地的声音，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暗夜中，有鲜

血无声无息地蔓延过地板。

陆青终于再也顾不得什么，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昏黄的火光照亮了室内诡异的场景。刚才还站在软轿旁边的四名宫监，已经齐齐被人割断了喉咙，他们的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喉咙里发出格格作响的诡异声音。

而李长歌已经从软轿上滑了下来，勉强用尽双臂的力气撑住了扶手看着站在门口的黑衣人，眸底寒光乍现。

那人下手狠辣，显然是不打算留下其他活口。李长歌艰难地撑起身子，四处搜寻平安的身影。还好，她看上去只不过是被打昏了丢在一边，胸口尚自起伏，并没有性命之忧。

“你是什么人？”陆青已然挺剑上前喝问道，虽然明知对方的武功高出自己太多，但她仍然毫无畏惧地迎了上去。毕竟现在在这座大殿内，除了对手外，她是唯一一个还有行动能力的人。

那黑衣人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露在蒙面黑巾外的一双眼睛寒光四溢：“你就是李长歌？”

这句话，他是对陆青身后的李长歌说的。李长歌冷笑一声：“怎么，你是来杀谁的，自己还不清楚吗？”

那人微微偏了一下头：“只不过是确认下罢了。”

“是，”李长歌简短的回应，“我就是李长歌。”

黑衣人点了点头，眸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李长歌却又开口道：“既然我已经回答了你的一个问题，那么作为公平的回报，你是不是也应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那人眉眼微扬，似乎是有点疑惑的样子，片刻之后却笑出了声来：“好，你问吧。”

李长歌留意到他即使是在笑的时候，也在注意控制自己的声音，显然是个极有警惕心理的人。她略一思忖，便抛出了自己的问题：“你的名字？”

这个问题，显然比她之前的回答更让那人讶异。

“怎么，你难道不问是谁指使我来的吗？”他忍不住反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