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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怀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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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文朗深夜造访卫王府邸,见院中灯火通明,丫头妈子四处奔走乱做一团,询问引路的仆人:“怎么乱成这样?”

那人回道:“韩领军不知,王爷今日带回一个女子,好像是染了风寒发着高热退不下来,发了好一通脾气,底下人都怕得紧。”

韩文朗了然地点点头,轻车熟路往偏厅走去,向那人道:“待你们殿下忙完,再告诉他我在偏厅等着。”

那人恭谨地奉了茶,便匆忙离去。

陈简焦灼地看着初晴躺在床上,见王妈极为小心地睡将热毛巾敷在她额间,大声问道:“郎中还没请来吗?”

小年忙站出来回道:“夜里大夫几乎都关了医药铺,而且东市离得实在又远……”

陈简横了他一眼:“办事不力还诸多推搪,明日自己到姜总管那里领罚。”

姜总管在卫王身边服侍多年,见他不知轻重地罚人,劝道:“小年说的也是实情,殿下消消气,大夫一会儿应该就到了。”

话音刚落,一位睡眼惺忪的大夫提着药箱进了门,陈简命他赶紧为初晴诊病。王妈见外人进来,忙让侍女把帐子放下来,将初晴的手腕搭上丝绢,才准那大夫过来。

大夫隔着丝绢为初晴诊脉,问了些受凉的情形,道:“这位姑娘本就有体寒之症,又在河渠边上着了凉,加上受了些刺激,所以引发伤寒,高热不退,我先开两副药,小火慢炖,今夜好生照看,不到天亮这高热就会退下来的。”

小年随大夫去取药,王妈取来刚热好的姜汤小心翼翼喂她服下,陈简神色未明立在一旁,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心微微一紧猜测着,她的梦里是不是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引韩文朗进来的小厮见房内安静下来,犹豫着稍稍踱进去,低着头向陈简禀道:“殿下,韩领军在前厅侯了您有一会儿了。”

陈简道:“文朗?他来多久了,怎么才来通报?”

那人听他质问,怕得哆嗦道:“是……韩领军……让我等您这边忙完再告知您的……”

陈简担心地看了眼昏睡的初晴,王妈会意道:“王爷去吧,今夜我会寸步不离地照看好这位姑娘的。”

他点点头,抬手理了理衣衫便向偏厅行去。

夜色渐深,庭外的草木香气被孤寂的冷风吹入厅中,王府也逐渐安静下来,韩文朗想着,看来那位姑娘的情况应该有所好转。

抬眼间,正好看见韩简踏着月色走进来,脸上是尚未散去的怒意和忧心。

他径自坐到旁边的紫檀木椅上,道:“久等了,府里的人办事不周到,你别多心。”

韩文朗平静和缓道:“是我要他等你忙完再告知你的,你别苛责底下人,要不就是因我受过了。”

陈简无奈笑道:“你这样宽以待人的性子要改。不过这么晚了找我,有要事吗?”

韩文朗从容地从袖内取出一柄匕首轻轻放到案上,道:“其实,我是来物归原主的。”

陈简倒很是淡然,随后想起什么似的,道:“原来,白天通知我去码头的人,是你派来的。”

韩文朗道:“古人言:匕首之设,应速应近,即不忽备,亦无轻念,利用形彰,切以道隐。这曜似朝日的百辟匕首是当年孟将军亲授于你,你向来不会离身的。要知道利刃可以救人也可以伤人,孟姑娘一位柔弱女子,你不该赠她这个。”

陈简为他倒了热茶:“这是上回遇袭的时候给她防身用的,怎么会到了你的手上,今天发生的的事你向我细说一下吧。”

韩文朗接过茶杯饮了一口,道:“这事情说起来,跟你也有些关系。”

陈简不置可否道:“怎会跟我扯上关系?”

韩文朗看着他道:“殿下遇袭的案子审理到最后,他们不是拿了几个西凉人抵罪吗?这件案子的主审是尚书杜郢,你也知道的。”

陈简有些明白,道:“前些日子杜商书入狱,不就因为这个案子么?崔道仁伐除异己的法子倒愈发出陈推新了。”

韩文朗点头默认道:“让西凉人抵罪的法子只怕也未必就全是杜商书的意思,年初西凉国遣使来朝,就此事大做文章,圣上只得盛怒下问责,崔相便索性把此事尽数都推到杜商书身上。”

陈简听了半晌,问道:“不过,听说这几日杜商书不是给放出来了么?这跟今日的事又有什么相关呢?”

韩文朗作为知情人叹了口气,无奈道:“杜兄和南歌姑娘的事,你是知道一二的,二人本是郎情妾意,他即将出知随州,南歌姑娘也是要一同前去的,可是兆京上下都知道崔相虽与杜商书朝堂不睦,却对彦卿青眼有加,早就有心招其为婿。”

彦卿是杜商的字,陈简想起此前初晴托他送信,后来又托他把首饰当掉换钱,沉思片刻,问道:“所以,崔道仁放杜郢的条件,就是要杜彦卿娶他的小女儿,在朝堂做他的臂膀,哼,也难怪她会扔出这把匕首。”

韩文朗疑惑道:“你如何知道是孟姑娘把这匕首扔给杜兄的?”

陈简望着外间的朗月,轻抚匕首刀鞘,道:“她看似柔弱,性子却果敢刚毅,她的好姐妹发生了这样的事,面对薄情郎负心汉扔把匕首有什么奇怪的,换做是我利刃出鞘架到脖子上都份属寻常。”

韩文朗摇头道:“整件事情也不能说是杜兄薄情负心,他作为杜氏一门的长子,以全孝悌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对于南歌姑娘,只怕他心中愧疚,这一辈子都会不得安宁。”

陈简知晓他同杜商的关系,也晓得他对杜家女公子的朦胧心思,不欲在这上面与他争执,遂调转话头问道:“文朗,你今晚只是来归还匕首的?”

韩文朗稍稍顿住,问道:“孟姑娘情况如何了?”

陈简向不远处烽火明亮的卧房看了一眼,低声道:“还发着高热,不晓得今夜退不退得下去。你怎么关心起她来了?”

韩文朗神色凝重:“前两次见她,她都身着男装,并未觉得什么,今日见她着女装,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陈简脸色一沉,问道:“等等,你说见了她两次,除了去年秋天那次,你还在哪里见过她?”

韩文郎见他紧张,失笑道:“年前风雪停了,我便上玉泉寺接父亲,在寺中匆匆一瞥,问了寺里小和尚才知道,她在寺里照顾张寻先生起居,寺里的人心思纯净也不晓得她是女儿身,只以为是张先生身边长得清秀的小弟子。”

陈简若有所思道:“原来,她当时去照顾的长辈是张寻。”

韩文朗小心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孟姑娘着实可疑,我今日见了她穿回女装,竟觉得她似曾相识。”

陈简起身道:“说起来,第一次见她我也觉得好像哪里见过似的,不过你也不必深究什么,她是怎样的人,我心里有数。”

韩文朗也起身随他向夜色中的庭院走去:“对于这位孟姑娘,我心里有些莫名的疑团,这两天我会再派人去南州查探关于她的来历,但愿一切都是我多想了。”

陈简抬头看天上的数点星宿,沉默半晌,道:“文朗,有时候,我会希望你就像京中那些世家子弟一般,沉溺酒色,耽于享乐。”

韩文朗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向他方才数次张望的卧房方向看了一眼,疑惑道:“你是担心我查出那位姑娘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陈简对视他一眼,认真道:“我信她,她或许有些话未告诉我,但至少没有骗我,所以,你查出来的会是怎样的真相,与我而言并不要紧。”

韩文朗也抬头看着星空,有一颗星格外闪亮,就像他身边这位皇室少年,无论多黑暗的夜都不能掩盖他与身俱来的光芒,道:“殿下的告诫我会放在心上,夜太深了,你早些歇息,我告辞了。”

次日一早,天未亮,陈简便起床简单梳洗就往卧房去,照料了初晴一夜的王妈面色疲累,仍打起精神回话:“这位姑娘的高热总算退了,只是还在昏睡,王爷您可以放心了。”

陈简让侍女扶王妈去休息,自己轻轻以手触碰她的额头,温润的触感传递到他的手背上,他这才舒了口气。

待天大亮以后,小年也已经把宝马香车备好,陈简将她小心翼翼抱上马车,令马夫驾车穿过街市往河渠方向缓慢驾驶。

阳春三月,河岸边的垂杨柳一绦绦泛着鲜嫩的青色,陈简看着车内昏睡的妙龄女子,复又想到昨夜文朗的那番话,问道:“宿烟浮始旦,朝日照初晴。你到底是谁?”

小年敲开后门,孙伯立即让他们进来,窈娘早早等在门边,眉色尽是担心忧虑。陈简将她报下马车,并不假手于人,窈娘无奈只能引着他往初晴的房间走去,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人,穿过回廊绕过琅玕,终于到了她的房里。他把她轻放到卧榻上,窈娘扯了锦被将他盖上。

陈简将她的头挪了挪放置到枕头上,不意摸到一块温润的玉璧,他的心突突地跳着,把它紧紧握到手心,再趁人不备将其藏进袖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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