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苏东坡去见好友佛印，与之论禅。

苏东坡问佛印说：

“以大师慧眼看来，吾乃何物？”

佛印说：

“贫僧眼中，施主乃我佛如来金身。”

苏东坡听朋友这么说，自然是很高兴。而他见佛印胖胖的，便想打趣一番，说：

“然以吾观之，大师乃牛屎一堆。”

佛印对此，笑而不语……

2011年6月，我接了一个黑龙江省Y市的单子。匣子是个三十出头，高大英俊的男人，名字叫陈晋。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带着一副金丝边眼睛，身穿一套名牌西装，啤酒肚微隆，一看就知其是成功人士。他要我杀的人，叫周新明。

在陈晋给我的那张照片里，周新明是个有那么一点小清新的年轻人。他穿着阿迪的运动鞋，里维斯的牛仔裤，白色杰克琼斯的T恤，都算得上是中产阶层喜欢的品牌，由此可以粗略的估计到周新明的经济状况。只是，这些穿着都有些破旧，而且周新明的脸色很是苍白，两眼无神，病容尽显，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很落魄的样子。

落魄子弟与成功人士之间的恩怨，大都离不开“金钱”、“女人”、“权利”、“地位”几个词。但在这些情况发生的时候，多是落魄子弟买凶复仇成功人士。像陈晋和周新明这样与惯例完全相反的情况，还着实是不多见的。

不多见，并不代表没有。而其中的理由，自然也不能一概用常理而论之。在收了陈晋的定金之后三天，我在Y市的招子赵老虎，就给我回了消息。原来，俩人之间的恩怨由来是因为周新明身体有病，一种治不好又会威胁到他人的可怕疾病——艾滋。

艾滋病，最早起源于非洲，后由移民带入美国。1981年6月5日，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在《发病率与死亡率周刊》上登载了5例艾滋病病人的病例报告，这是世界上第一次有关艾滋病的正式记载。在随后的20年里，艾滋病在全球各国传染开去。

感染艾滋病的人，要经过数年、甚至长达10年或更长的潜伏期后才会发展成艾滋病病人，因机体抵抗力极度下降会出现多种感染，如带状疱疹、口腔霉菌感染、肺结核，特殊病原微生物引起的肠炎、肺炎、脑炎，念珠菌、肺孢子虫等多种病原体引起的严重感染等，后期常常发生恶性肿瘤，并发生长期消耗，以至全身衰竭而死亡。

根据联合国艾滋病计划署的最新报告显示，仅2002年全球就有310万人死于艾滋病。在中国，截止到2014年12月31日，感染人数近一百万。换算一下，就是说不到2000的中国人当中，就有一个人是艾滋病病人的携带者。在如是环境之下，艾滋病似乎已经到了让人谈之色变的程度。但其实，真正可怕的并不是艾滋病病毒本身，而是人们对艾滋病的恐惧。

艾滋病病毒是通过性接触、血液接触、母婴遗传等方式进行传播的，正常的人际交往和接触并不会引发传染。世人皆知艾滋病无法治愈，沾上就没好儿。而人们怀着这样的恐惧心理，在避免传染性接触的同时，与可能患有艾滋病的人之间的正常交往，也全部都消灭掉了。进而，便是冷漠。

周新明染上艾滋病，要从2008年说起。

2008年，周新明大学毕业，来了Y市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凭借其学习成绩不错，个人能力有很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便从公司里的一个小职员被破格提拔成了项目经理。09年经人介绍，他认识了美女邵文婕，俩人很快跨过热恋期，于09年年底注册登记结婚。简言之，周的人生里充斥着各种阳光和各种美满。不过，这样的美满人生，只维持到了2010年的年底，便急转直下，演变成了一则冷漠黑暗的故事。

2010年年底，周新明发现自己的身上会经常长一些脓包。起初，他也没当回事儿，只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皮肤病而已。结果，他去医院一检查，才知道他身上之所以会长这些脓包，并不是什么皮肤病，而是艾滋病初期的症状。

周新明在结婚之前，倒是也谈过几次恋爱。但那时的他是学生，所谓的恋爱都是那种纯纯的感情关系，他和女友之间并没有发生过关系。而在结婚后，他更是洁身自好，奉行着一夫一妻制。也就是说，可能把艾滋病传染给他的人，只有他的妻子邵文婕一人。而这样的猜想让周新明觉得害怕，但也让他想起了一件不太正常的事儿。

09年周新明和邵文婕注册结婚之前，例行去做了婚检。在领婚检结果的时候，体检医生曾单独把邵文婕叫到一边聊了好久。周新明本是年轻人，没怎么结过婚，当然不知道通常情况下婚检结果是会共同通知对方，很少会单独通知其中一人的。当时觉得没什么，可到了现在，周新明却不得不怀疑。随后，他便拿着自己的检测结果去找了当年给他和邵文婕做体检的那个医生，质问对方当时的具体情形。这医生在周新明的逼问之下，也道出当时的情况，那就是婚检结果的确显示他妻子邵文婕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但根据医院的相关规定，对艾滋病病毒携带者的相关病情信息是要严格保密的，即便是婚检结果，也不能告知对方配偶，只能以提意见的方式让患病一方自己将具体情况告知配偶。而当时，邵文婕选择了所谓婚姻，选择了隐瞒。周新明这样一个大好青年，也就在自己妻子的隐瞒和医院的狗屁规定催动之下，不明情况的染上了艾滋病。

在确定了这一切之后，周新明回家和邵文婕发生了一次歇斯底里的争吵。争吵过后，俩人协议离婚，邵文婕主动搬了出去。而在俩人离婚之后没多久，周新明感染艾滋病的消息竟被传得人尽皆知。先是公司那边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周新明给开除了，接着就是周新明家周围的人，但凡见到周新明就忙不迭的躲开。而周新明曾经美好的世界，就此彻底坍塌了。甚至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明天的太阳是什么颜色。为此，周新明也曾想到过自杀，但他缺少自己了结自己生命的勇气，他也试着去努力生活的积极一点，让周围的人重新接受自己，自己重新认可自己，但收到的仍旧只有冷漠。甚至一些昔日里称兄道弟的好朋友，也都变成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这样的日子，让周新明余下的人生只剩下两个字：

“活着！”

“活着”，单纯的活着，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得过且过的活着。

一天晚上，周新明去超市里买了几瓶白酒，喝水一般的全部都喝进肚子里。等到第二天他从醉酒中醒来之后，他对着镜子自嘲的笑了一下，从此决定以一个全然不同的态度面对人生。

他走出家门，来到对门邻居的门前，轻轻的扣了三下。等对门主人家打开门的时候，他则一句话都不说，径直走进屋去，径直打开冰箱，径直拿出一堆零食，径直躺在了沙发上，径直打开了遥控器，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径直开始自我享受。而对门的邻居知道周新明的情况，完全不敢靠近，只远远的唯唯诺诺的问周新明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周新明给他们的回答，只有一声冷笑。

随后的两小时里，对门邻居一家像是古代侍奉皇上的宫女一样，远远的站在房间的角落里，任由周新明在家里吃喝游戏。两小时之后，周新明吃饱喝足，便在邻居的惊恐目光下悠然离去。

之后的几个月里，周新明就这样转变了小区周围的每一个人家。方式全都一样，敲开门就进，进去就是径自吃喝玩乐，胡闹一番然后便离去。所有人都怕惹毛了周新明，被他抓一把或咬一口而就此染上艾滋，所以所有人也都只能这样在恐惧中任由周新明来去自由。不少人为了防止周新明进门，在听到敲门声的时候都会全家寂静，装作家里没人，甚至是天黑的时候都不敢开灯。但周新明的应对方式是，就在你家门口等着，毕竟人活着不可能永远活在自己的屋檐下，成人要上班，要买日用品，孩子要上学。只要出门，就要开门，而只要开门，周新明就会进屋，然后继续吃喝。也有一些人选择了报警，可周新明本身只是个艾滋病患者，他的存在虽然对人构成一定程度上的人身威胁，但他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侵害行动，警察也不可能把周新明抓起来关一辈子，对此自然也是没辙。更有一些人主动去找周新明，说定期给周新明钱，只要他不上门就好，但周新明对这些人的回答都只有一句：

“我都这样了，要钱干啥？我拿了钱，花得出去么？”

然后，他依旧顾我。

周新明用这样的生活方式，走遍了他家周围方圆五百米之内所有的住户。不少稍微有一点能力的人，都选择搬离了这一区域。但更多的人只能选择无奈的留下，生活在对周新明的“恐惧”之中。随着时间推移，这一区域的生活状态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多数时候都没人在街上行走，非必要情况下，更是没人出门，一到夜里，更是宛如鬼城一般，寂静无人。他们都怕周新明是，即便周新明在得病之后，并没有对任何一个人造成过伤害。而周新明对自己的评价是：

我没害过人，但人人都怕我。既然他们都怕我，那我就用这样让他们害怕的方式活到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