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擂行剌李全中箭探风围庙聪儿陷身早晨，大雾弥漫。山峰、树木、村庄全被浓雾包裹起来。

雾浓得象毛毛雨，伸手抓一把，几乎可以攥出水来。太阳如同一个金红又近似桔黄的圆球，在雾海中飘浮。王聪儿和高艳娥都做猎户女儿打扮，快步走在去往杨家坪的路上。王聪儿手按布包，！面是昨晚连夜褪下来的豹皮。高艳娥拎着儿只山鸡、

野兔。

越接近杨家坪，路上的行人越多。有老有少，有女有男，有的提篮，有的挑担，有的要去杨家坪卖点山货土产，有的想买回些日用物品。当王聪儿、高艳娥来到杨家坪城边时，浓雾已散去大半，杨家坪城池的轮廓展现在面前。

杨家坪虽然非州非县，可规模却大于郧西县城。据说建城已有二百多年，但繁荣起来，还是近几十年的事。杨国仲的祖父曾做过一任知府，常言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在任上大发横财不算，在家乡也极尽搜刮之能事。明霸暗抢巧取豪夺，不上十年，杨家坪方圆百里的土地，几乎全都姓了杨。杨国仲祖父卸任后，为防仇家报复和草定袭扰，以原有府

第为基础，修起了一个高大坚固的城堡。两丈五尺高的围墙，一色灌灰的青条石，铁皮铜钉大门。一里方圆的城堡，也只杨家及几户至亲居住。后来，三亲六故纷纷前来投靠，城里很快挤满。而邻近一些财主，感到这里保险，也不断涌来。更由于杨家坪是进出南山老林的通近之一，是附近农副土特产品的贸易集散地，越发兴旺起来，居民也越来越多。到杨国仲回乡时，杨家坪已有居民几千户，商分百十家，围城又拉起了数条大街。杨国仲害怕由莲教，又计议修筑外城。按人派钱，按户抽丁，不到两年，外城筑好，果是坚固无比。他常说杨家坪固若金汤，天兵难破，也不全是吹嘘。这样一来，杨家坪就有了两道城墙，人们分别称之为内城和外城。

王聪儿、高艳娥来到城门前，看见城楼顶上飘动着一面三角形大旗，上绣斗大黑色“杨”字。垛前站着些手持枪戟，身佩弓箭的乡勇。火门也有两个乡勇侍立，一个手执方天画戟，一个手拄开山大斧，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进出的行人。看那架势，似乎随时准奋把每个可疑人砍为两段。王聪儿、高艳娥随着人流，走过吊桥，穿过门洞，来到城中。

杨家坪果然非一般山寨可比，真是热闹非常。大街上人流拥挤，挨肩擦背。长袍马褂的老财士绅，头肥腹大的巨商富贾，服饰清贫的小手艺人，衣衫褴褛的棚民、乞丐……无不拥来挤去。街道两旁，店铺密密麻麻，俱是生意兴隆。王聪儿和高艳娥信步走进一家山货店，一个伙计急忙迎上，从艳娥手中接过野兔、山鸡，略一议价即便成交。

高艳娥收好钱说：“聪儿姐，你倒是拿出来呀。”

王聪儿留神往墙上看去，上面挂了一排皮张，都标着卖价。其中也有张豹皮，色彩并不鲜艳，还有几处缝合痕迹，显然是乱刀砍伤，标价是纹银二十两，便觉心中有数了。

山货店掌拒见王聪儿不作声，便问道：“你的包里可是皮张？要卖尽管拿山。本掌柜是有名的刘公道，买卖公平，童叟无欺。“好，诸过目。”王聪儿解开包，把豹皮一抖，刘掌柜登时就眼花了。这张豹皮不但皮张大，而且色彩斑斓，眩人眼目。背部还无刀伤，是名副其实的金钱豹皮。豹皮上一个个斑点，如同一个个金钱在闪光。刘掌柜看了不只眼花，而且眼红了。他一把抓住豹皮问：“你要多少银两？”

“你出多少价？”王聪儿反问。

掌一柜欺她年轻，又是女子，伸出五个指头：“给你足色纹银五两。”

王聪儿把豹皮抽回来：“不卖。”说着抖开**庾包。

刘掌柜急忙拦住：“别包，给你翻一番，怎样？”

王聪儿也不答话，只管包豹皮。

刘攀柜急了：“十五两怎么样？”

王聪儿用手往墙上一指：“你那样的豹皮还标价二十两，我这张少二十五两不卖。”

刘掌柜没想到这一青年女子，竞有如此心计。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终以二十二两成交。

走出山货店，高艳娥问：“聪儿姐，到哪家药铺去抓药？”

“找人问一声。”王聪儿说着，恰好有一老者从身边走过，她急忙上前施礼说：“谙老伯留步。”

老者站住脚：“减我何事？要问路吗？”

“老伯，只因我一邻居患病，托我进城抓药，不知哪家药铺最好？万望指教。”

“噢，这个不难。杨家坪的名医缪回春缪老先生你可知道？”

王聪儿摇摇头。

老者有些叹息地说：，“缪先生你都不知，待老朽告诉你。

这城里最大的药铺回春堂，有个名医缪回春，那真是神医。不管什么病，经他一治就非好不可。他十几岁就行医，今年六十多了，行医整整五十年经他手治好的绝症成千上万。

郧阳府、襄阳府、武昌府的人都远道来找他看病，就连河南、四川的求医人都来往不断。那真廹声名赫赫，妙手回春。”老头是个碎嘴子，说起来便没完没了。

王聪儿好不容易等到话空儿，插嘴问：“老伯，往回春觉怎么走？”

老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了，赶紧指点着说：“不远，不远，过十几家门面就是。”

王聪儿向老者致了谢，同高艳娥一起奔回春堂去了。走过小什字街，向北路西苻一家大药铺四间门面，非常豁亮。“回春堂”金字牌匾高高悬挂，店里顾客盈门。二人走进，见临窗有两张方桌，桌后各有一个坐堂先生跟前都围着三五个问病开方的。

王聪儿等轮到她了，问道：“缪先生在吗？”

坐堂先生放下毛笔：“缪先生被杨府请去看病，你是自己宥病，还是代人问病？”

王聪儿想，缪先生不在也得抓药呀，就把高老实的病情陈述了一番。坐堂先生很快开好了药方，王聪儿到柜台上抓了药，又给刘之协买了棒疮耷药，走出回春堂。

她二人本想再买些白米就回去，在回春堂门前，见人们都蜂扼往北走去，边走边议论说：“快走哇！老爷庙那儿就耍开擂了。”“看打擂去。”高艳娥何，“聪儿姐，什么叫打擂？

反正还早，咱们难得来一回，也去哲看热闹吧。”王聪儿听说有打擂的，本来就动了心，因为擂台都是英雄聚会之处，会武之人对此怎能漠不关心。高艳娥一说，她欣然同意了。二人随着人流向前，在她们前边，有两个人在谈话，引起了王聪儿的注意。这俩人一老一少，年老的五十上下年纪，是个道姑打扮；年少的是个二十左右岁的青年，中等身材，很是英俊。只听青年小声说：“姑母，只要今天他在擂台露面，我就除掉他！”道姑急忙环顾一下左右：“全儿轻声，到时见机行事，千万不可莽撞。”他二人的话，使王聪儿好生纳闷，不觉已来到老爷庙前，人多拥挤，那道姑和育年已不见影了。

庙前空场，已经挤满了人，士农工商云集。做小买卖的，更是挨挤不开，有搭棚子的，有摆铺板的，有推车子的。卖的东西也是应有尽有，什么吃的、穿的、戴的、用的、玩的……

买卖人比赛似地尖着嗓子吆吗着，唯恐别人的生意超过自己。

再加上一些算命摇卦的，打把式卖艺的，耍猴卖假药的，赌钱押宝的……人在其中，好比置身錄房，只听“嗡嗡嗡”，但见乱哄哄，不知都在忙些啥。王聪儿、高艳娥唯恐挤散，挽手往前挪动，好一会儿才挤到擂台前。

擂台摆设在庙门前，用大腿粗的木杆，三寸厚的木板，和雪白的苇席搭成，既宽大又气派。台上靠东，有一条桌，后坐三人。当中，正是留着山羊胡子的杨国仲。左边是个瘦老头，干萝卜似的小脑袋，脸色与死人相差不多。下巴上有几根稀稀

零零的胡须，戴一副银丝边眼镜。手里拿把羽毛扇，却难得见他摇动一下。他紧闭眼睛一动不动，恰似泥胎；不管擂台下面如何喧哗，他的眼睹也绝不肯睁开，大有旁若无人之势偶尔，当杨国仲向他问话时，他微微睁开眼睛，你会立刻感到，有两道寒光向你射来，就象人走夜路时，看到的饿狼目光一样，凶狠而又贪婪。可是不等你仔细看看，那双眼便又紧合上了。这人是杨国仲的师爷，姓姜名子石，自称“赛子牙是木厂掌柜尖嘴猴的堂兄，人都叫他“委师爷”。右边那位胖得象肥猪，满脸横肉，叫驴眼，蛤蟆嘴，两个朝天漏风的大典孔往上翻翻着。他敞着上怀，胸脸长着一溜半寸长的黑毛。手里拿把大蒲扇扇个不止，不时用眼睛斜楞一下擂台底下的人群，咧咧蛤蜞嘴。此人姓费名通，是杨家坪乡勇和杨府家丁的教师爷，人称“费总爷”。这二人堪称杨国仲的左膀右臂，一文一武，一毒一狠。凡是杨国仲做的坏事，总少不了他们。

在擂台前东西两侧，还搭有两个席棚，前立高杆，高挑两面长幡。系由杏黄软缎做成，镶着月白缎子飞边，缀着两个饭碗大的红流苏。每面旗播上！是七个大字，左边是“同心剿除白莲教”，右边是“协力奋勇保家邦”〃王聪儿见此，不禁冷笑一下。东边席棚里，是个鼓乐班子。西边席栩里，杨怀领着一干人等正在忙碌。席棚上插起一面三角小旗，上写“招势”二字。棚内还准备了许多花红彩礼之物。

这时，杨国仲站起，馒悛踱到台中，习惯地捋捋山羊胡子，故作威严地说：“各位父老乡亲，老夫自退归林下，多蒙大家抬爱，操持杨家坪事务。几年来我方万民乐业，歌舞升平。不料逆匪白莲，迕天行事，啸聚不法之徒，蠢蠢欲动，不可不虑。杨某曾为朝廷大臣，又受百姓蜇托，保境安民，义不容辞，责无旁贷。为确保杨家坪万民安居，老夫决意倾尽家财招苏乡勇。倘若教匪作乱，可无后顾之忧。上可报效朝廷，下可安定黎民。今杨某破射立擂，就为广纳天下豪杰壮士。不论家乡居处，富贵贫穷，尽可应招投效。凡我部乡勇，一应吃穿杂用，俱由杨某供给。除此之外，每月关饷二两，尽可养家。

如有武艺高强者，可自愿上台与费总爷比武，胜者自当重用。

此掼自今日起，连摆十天，各方勇士，莫误良机。”杨国仲说罢，又回原处坐下。他很为自己的深谋远虑得意，招募乡勇，扩大实力，既可对付白莲教，又可在地方上抬高身份。至于费用，还不是向杨家坪商号和居民摊派。

听了杨閨仲方才这赉话，又目睹了眼前的场面，不禁引起了王聪儿的深思。官府乡绅们为对付白莲教，已经磨刀雷霍了。而我们的起义准备还远未做好，看来时间紧迫，非抓紧不可了。

王聪儿沉思之际，费通已到了擂台中间。这位教师爷先来个“大鹏单展翅”亮相，随后就打起拳来。又騸又跳，又伸胳膊又踢腿。他虽然胖如肥猪，但打起拳来还很灵便。费通自幼曾经名师指点，确实有些功底。把拳脚使开，缠头裹脑，恰似车轮在台上滚动。他手下的乡勇和杨府家丁们，不住捧场，齐声喝彩：“好哇！”“好！”“天下第一！”“举世无双！”

费通打了一趟笮，收舟立步，对下边说：“哪位上来打掼？”立刻有人应声“我来了。”随着话音，一个歪戴帽子的大汉走上台来。费通也不问话，伸手就打，那大汉急忙招架，不过两三个回合，费通使个扫堂腿，那大汉就趴下了。他站起来奄无愧色地说：“费总爷武艺高强，我甘愿在您手下充当乡勇。”说完，下台到西边席棚杨怀那里报上名，领一套乡勇皮穿上，手拿二两饷银。站在席棚前好不得意。

费通又问：“鄺位再来比试？”

“看我的！”随着话音，又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走上掼台。可是不出六、七个回合，也照样趴在台上。于是，他也下台报名，穿上乡勇服。话休絮烦，接二连三又有两个打擂人败在费通手下，也报名当了乡勇。

看了方才这番表演，王聪儿觉得好笑。高艳娥这时碰她一下说：“聪儿姐，你看他。”王聪儿往台上看去，不知什么时候杨升到了台上，坐在了杨国仲身边。王聪儿心中暗想，这个杨升倒也一表人材，可惜生在杨家，还不是锦衣美脤包着狼心狗肺。费通连败四人后，拱手对下言道：“各位，有愿当乡勇者，谙快去报名，莫失良机。有武艺高强者，清上台比试，如有能打中我一拳者，赏彩缎一匹，礙我一脚，赏纹银一、锭。若有胜得我者定予重用。杨老爷有话在先，决不食言。可有人上擂？”

费通话未落音，人丛中有人搭言：“且慢！我来打掼。”

只见人丛中走出一位英俊青年，来到台下，他不走木梯，旱地拔葱，飞身一跃，便上了六、七尺高的擂台。台下立刻爆出一阵窣声，王聪儿、离艳娥也暗暗叫好。待他在擂台上站定，王聪儿认出他把是路遇与道姑同行的青年。他与道姑的对话，立刻又响在了王聪儿的耳边，对他的上拡，不禁页加关注了。

杨国怦、杨升、姜子石也都很惊讶，他们没想到杨家坪会有如此木事高强之人，个个睁大了眼睛。

费通是个行家，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便问：“请问尊姓大名？”

“以武会友，何必要问名姓。

见对方不肯报名，费通更难放心：“我观你相貌不凡，根底不浅，若愿投效，不必比武也当重用。以免拳脚无眼，伤你筋骨。费年答道：“打擂，打擂，既上擂台，岂有不打之理。如不交手，怎分高低上下。”说着，他瞟了杨园仲一眼。

费通想，此人年岁不大，气不小，如不将他制趿，岂不叫众笑我无能，想至此便说：“一定要比，那就谙吧。涛说着，猛然一个“黑虎掏心”朝脊年心打去。青年不慌不忙，轻轻一转闪开。费通头招落空，二招又到，又使个“双风贯耳，“一对巴掌打向宥年太阳穴。宵年一低头，费通又打空。上边手空，下面鄉到，费通满以为这一脚非把对手踢倒不可，胄年却轻轻跳起，并旦一拧身转到了费通身后。三招贫空，费通不免心慌，青年却是从容不迫。俗话说，“行家一渖手，就知有没有。”只三个回合，王聪儿就看出这位青年武功不凡。

台上的对打，已过二十回合，情景和刚交手时大不相同。青年的攻势越来越猛，费通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渐渐，步法错乱头上汗如雨淋，中气喘如牛。青年完全占了主动，当他转到离杨国仲只几步远时，虛晃一转，卖个破绽，逗引费通扑来他却抓住费通手腕就势一拉，把费通摔到了台下，人群里立刻发出了篾天动地的欢呼声。就在杨国仲等人还诈发愣之时，那货年突然抽出七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杨国仲。老贼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一闪，尖刀刺中左耳，把耳朵削掉了半边。那青年本想再刺，不料台下的费通却竣他不防，一抬左臂射出一支袖箭，正中宵年右肩，青年顿觉半身豚木。姜子石和费通一起高声呼叫：“来呀！快拿刺客！”

台下观战的道姑见势不好，急忙招呼：“全儿，莫再恋战，快走！”那？年把缩在桌下的杨国仲看了一眼，狠狠一跺脚：

“老贼，叫你多活几天！”随后，纵身跳下擂台。

这时，几十名乡勇、家丁，拿着刀抢棍棒蜂拥围了过来。

费通从乡勇手中接过一把刀扑向宵年，中喊：“一齐上，抓住剌客，赏银百两青年欲待迎战，半身发麻难以支持。道姑手疾眼快，从乡勇手中夺过棍来架住了费通的刀。但是、乡勇人多，道姑欲战恐难敌众，而且青年已站立不稳，欲走亦难。

道姑与青年处境危急，王聪儿见状毫不迟疑，冲进乡勇队中，夺过一条木棒，左抡右扫，打得乡勇纷纷倒地。离艳娥也上前助战，敌住了费通。道姑趁机背起青年，也不及向王聪儿道谢，闯出了重围

此刻，关帝庙前已然乱套，人们四散奔逃乱挤乱撞，王聪儿见道姑、青年业已脱险，也不恋战，同高艳娥一起汇到奔跑的人流中。费通领乡勇随后紧追，但是乱马营花，你拥我挤，休说抓刺客，连张三李四也分辨不清。关帝庙前人群一乱，闹得全城哗然。人们不知有了什么祸事，都胡乱奔跑。王聪儿、高艳娥混在人群中，很快来到杨家坪南门。守门乡勇想拦也拦不住，人群如潮水一般涌出。等费通领人赶到要关城门时，王聪儿和窩艳娥已出城多时了。

费通垂头丧气回到府中，杨国仲耳朵已经包好，正在议事厅等候，姜子石、杨升坐在两旁陪伴，杨怀站在一旁侍候。从费通的表情，杨国仲已猜出八分，冷冷问：“刺客可曾拿到？”

“回老爷，多混杂，不好下手，致使刺客趁机逃脱。”

“哼！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率兵数十，大天白日又在城中，竟叫凶手逃遁，我杨府养你何用！”

“事出意外，不及提防，老爷息怒。

姜子石与费通平素互不服气本有矛盾，如今姜子石见费通被斥，心中暗暗高兴。但表面上不得不做个人情，为之开脱一番：“老爷，今日之事，实乃出人意料，并非费总爷不尽心竭力。也。况且，若不是费总爷袖箭射伤刺客，老爷性命几乎不保。

望老爷宽恕于他，此后多加小心就是。”

杨国仲不过是想借机裔戒费通一下：“教师爷，我们人多势众，眼踭睁叫刺客逃走，面上无光，下次万万不可。”

“老爷放心，以后断不会如此。”

杨国仲吩咐杨怀给费通看坐，然后问：“教师爷，据你所见，今日刺客可是教匪？”

“很难说定，如非教匪，恐无此胆笟。”

“我看不然。”姜子石又在卖弄聪明，以显示他的见解出人头地与众不同，“老爷，那青年刺客打擂是假，借机行刺于你是真，很可能是仇家前来报复。”

“起仇人行刺？”杨国仲手捋山羊胡子沉思。

姜子石问：“老爷能否忆起，何时何地曾与那道姑或青年铕仇？”

杨国仲苦思苦想，却是毫无记忆：一时难以想起，也许我曾与他们结冤？”他干的坏事实在太多了，要间他害死过多少人，杨国仲自己也实难说清。

费通说：“依我看，还是白莲教结伙而来，台下还有两个青年女子接应。那白衣女子好生厉害，要不是她来救应，青年和道姑很难逃出我手。”

“那女子我似曾相识杨国仲自问，“我在哪里见过？”

那白衣女子，我……”杨升想说就是她从豹中救了自己，忽然想到，倘若照直说出，父亲必然追问，顺秧摸瓜，难保不去捉她，那岂不是恩将仇报。因此，又把话咽回去了。

杨国仲却不肯放过：“升儿，你待怎讲，莫非你认得那一女子？”

“不，爹爹，我费那女子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年轻貌美

恰似白衣观音，实在叫人难忘。”

“咬！”杨国仲使劲一捋山羊胡子，“孩啻见识，满胡言。这时，一家丁把杨怀叫出去，瞬间杨怀转。粢道：“老爷，有一官府解差，有要事求见。”

杨闻仲不知何事，吩咐谙解差进来。求见的解差不是别人，乃是押送刘之协的胖解差。他被石头砸倒后并未绝气在树丛中过了一夜又苏酲过来。今天上午，他不顾伤痛，挣扎来到杨家坪。见到杨国仲，他把刘之协被劫经过一说，便又昏迷过去。杨国仲让杨怀把解差庆下，然后对姜子石、费通二人说：“此事非同小可，白莲教首在我处被劫，我们千系不小。纵然朝廷不怪，我们也不能坐挟，匪首逃走，不异放虎归山。他倘与此地教匪合手，则杨家圬永无宁日。我们务必设法重新令获逃犯，既可向朝廷谙赏，又可除我方后患

“老爷之言甚是有理，待我领一队乡勇，去往伏虎沟，抓到范人杰，不愁找不到逃犯，“费通拉普架子要走

“不妥，不妥。”姜子石晃音干萝卜似的小脑袋，“那南山老林，无边无际，有目捉人有如太海捞针。解差言道，曾在半途香酒店与行劫者梠遇。我们何不去找仗小八沔个明白，叫他查访得实。然，费总节再多带彡勇前去，方能将匪首和同伙一桊拿获。”

杨国仲手锊山羊胡子赞汴道：！师爷其不愧人称赛子牙，果然虑事汝密。此事非同小可，就烦师爷亲往半途香，事成之后，再摆酒相谢。繁“老爷言重了，尽心效力乃份内之事。既承老爷看重，老朽即刻说往姜子石辞别扬国仲，坐上马车直奔“半途香”

涫店。

过午，姜子石来到，侯小八、“野玫瑰”一见，好不诧异，尨忙要治办酒席款待。

姜子石一摆手，“且不要忙洒饭，先把禊挑了，闭店关门》我有大事与你们商议。

侯小八不明来意，又不敢问，只好遵旨摘視关门。他为何如此昕美于石摆布呢？原来这酒店本是杨仲韋钱开的，是为了在此安根钉子，探听白莲教的虚实。可是，侯小八两子来了数月，却没有什么重大发现。

侯小八关好店门；姜子石端坐在椅子上闭笤眼盼问！“近来因何未曾报信？”

“师爷，不是我不去，没啥可说的。”

“你每天只知喝酒，难道忘了老爷的吩咐！”

“师爷，不是我们两子不尽力“野攻瑰”见男人下不来台，接过来说，“这些棚户骡子们，可鬼笤呢。你想从他们嘴里问出谁是白莲教，宾比叫哑巴说话还难。

“都是废物！”姜子石气得直晃脑袋，“哪个叫你们直说明问，不是告诉你们暗中查访吗。”

“那，查不出来，又有什么办法。”“野玫瑰”撤娇地伏在姜子石肩上，用手扒开他的吸睹、“我。的师爷，把你的葸眼睁升吧，别难为我们两子了。”

“咳，你们真是有负重托，“姜子石叹气，把话转正亂“昨天中午，可有两个解差，押着一个。徒在这里打尖？”

“有哇“，

“可有两个棚民在场，一个叫范人杰，一个年岁大些？，“有眭。”侯小八奇怪地反问，“师爷怎知道这般详细！”

“你可知押解的犯人是谁？”

侯小八摇头不语。

“小八，我告诉你，发財的机会来了。“发财？於戾小八十分纳闷，“师爷，到底是怎么。事？

我越听趑糊涂呀！”

“小八，“姜子石郑重其事地说广那犯人乃白莲教首，是朝廷要犯！出了酒店后，被范人杰与人合伙劫走畠他们将两个解差打死，有一个命大又活转来，到城内报了信你可知那范人杰住在何处？如能领路捉回逃犯，就可得到一百两赏银。”

野玫瑰”一听先乐了，“这个不难，范人杰住进了玄女庙费总爷多带兵马，小八领路，管保手到擒来。”

“哪能如此容易，范人杰岂能奄无防备。如果贸然前去，万一扑空，打草惊蛇，反为不美。”姜子石说，“我看，小八暗中去查访一下，范杰家可藏有外人？摸得确实了方能发兵着。”

“我就去。”

“急不得，“姜子石按侯小八坐下。“须待天黑以后方可。我们暂且小饮几杯，谁也不能多喝，以免误了正事。”

“野玫瑰”急忙准备酒菜，姜子石上坐，她和侯小八相陪，推杯换盏喝将起来。侯小八也不管“野玫瑰”与姜子石眉来眼去，只是盘算着如何探得真实消息，好拿到百两赏银，他们边喝边谋划着如何接近玄女庙，而又不叫范人杰知觉，方能得到实情。直到掌灯时分，侯小八才起身离去。

侯小八象鬼魂一样，偸偷換摸来到玄女庙后。庙东几丈远，是个险峻的山崖。大约十余丈高，中间凹进去几尺，长满了茅草。侯小八悄悄爬上去潜伏下，眼睛盯着下面的玄女庙，一动不敢动。但是要想不动，也并非容易。他刚一趴下，成群的蚊子就嗡嗡飞来。他的手、头、脸和所有暴潘的部位，都落满了蚊子，死死叮住，贪婪地喝着血，侯小八奇痒难熬，伸手在脸上拍了儿下，居然拍到了几十只，手心都染红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咬牙忍受着。

夜空云走，浮星明没。大地上的景物很难分辨，到处都是漆黑模糊的一片。山风吹过，树影摇动。附近有一只饿狼，不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叫声凄厉，拖着长音，在暗夜里久久飘荡。侯小八感到一阵恐惧，他仿佛看见，由于自己带路，范人杰等人全被抓住并砍了头。忽然间，那些无头鬼全都奔他而来，向他索命，吓得他直往后缩，后边是硬梆掷的石壁，无处可躲。风声飒飒，饿狼哀嘹，鬼影幢幢。侯小八猛然想起主意，不顾疼痛，一狠心咬破了中指，鲜红的血滴下来，他冲着鬼影抡去，心里叫着“灭！灭！”左手使劲拍着自己的头发，据说这样可以吓退鬼魂。说来也怪，正当他心里连声说“灭”时，玄女庙里灯光却更亮了。那跳跃的油灯光，仿佛一下子把天地全都照亮，侯小八感到直晃眼暗。他把害怕也忘了，不错眼珠地盯者庙里，听着动静。

不大工夫，范人杰、沈训出了玄女庙，往石洞走去。时间不长，领着刘之协回到了庙中，王清出来关好了门。侯小八看得真切，乐得发疯。心说，这真是天助我也，还不快回去报信，更待何时？他急着走下山去，不料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被他碰掉，“骨碌碌”滚下去，夜深人静，响声格外大。石头落地，惊动了庙里的人。范人杰走出来查看，侯小八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屋里有人问：“范大哥，是什么？”侯小八情急智生，学了两声山猫叫。范人杰说：“一只山猫，蹬掉块小石头。”说罢，转身回去了。

侯小八长长地松了一气，待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赶紧小心翼翼地爬下来。然后象兔子一样，飞蹦回酒店。姜子石闻信，急忙坐车回到杨家坪，杨国仲闻报，立刻派费通率领三百乡勇扑奔玄女庙。

行前，姜子石再三叮嘱费通。白莲教全都骁勇，不宜短兵相接，四面围住后便用火攻。倘有人突围，就乱箭齐发，多预备挠钩绊脚索杨国仲还交代，不能活捉就要死的，务必不使一人漏网。天亮前，费通领人把玄女庙围住，吩咐放火。顿时，火器齐发，从四面射向玄女庙，大火立刻烧将起来。

王聪儿等人见发生突变，急忙各抄兵器在手。王清忙说：

“快，分头突围！”于是五个人往四面分别夺路杀去。火蛇飞舞，乱箭如雨，刘之协榨疮未愈，行动迟缓，身中数箭而亡

王清当先闯乡勇队中，虽然也中一箭，但不是要紧处，带伤闯了出去。范人杰身上着火，就势一滚掉下了山崖，乘夜逃脱。王聪儿腿快，接连砍倒了五、六个乡勇，刚要脱身，忽见沈训被费通截住，便返回救援。费通拋开沈训，来战王聪儿，沈训趁机杀出。费通和乡男们都是长枪，王聪儿使短剑交战不利，欲待要走，被一乡勇用挠钩勾倒。乡勇们一拥而上，把王聪儿活捉。

费通借着宙宇燃烧的火光一看，认出了王聪儿就是擂台下搜救打擂的那个女子，不禁狂笑几声：“想不到你也落了我手！嫌王聪儿双唇紧闭，昂然挺立，毫无惯色。

乡勇哨官史斌拎着刘之协的头走来说：“总爷，郝跑了，只捞到一个死的。”

“都是废物！饭桶！”

“总爷息怒，白莲教不好对付呀！”史斌说，“我们总苒捞到了一个活的一个死的。可以交差了。”

王聪儿看见刘之协的人头，不觉一阵心酸。但是，当她想到父亲、范人杰和沈训都已杀出去时，又感到一点慰莆。她想只要有他们在，白莲教就故不了，造反的大旗就会打出来。想到这里，她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脸上现出了不屈的笑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