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你怎么还不醒来？如果你这么一直躺下去，你要爸爸妈妈怎么办？”

“小海，爸妈就你一个孩子，还指望你给我们养老送终，你可不能先走一步啊！”

父母殷切的呼唤由远而近，手指轻轻一颤，所有的知觉都回到了身上。

“爸爸，妈妈。”程海的声音沙哑难听，但在父母耳中却有如天籁。夫妻倆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是的，小海醒了，他们的儿子真的醒了！

“小海！”程母喜得泣不成声，握着儿子的手连连叫道。程父虽然相对镇定，但微湿的眼眶也足以证明他连日来的担心。唤了医生来做过检查，程海细细打量着自己的父母。短短几天时间，夫妻俩的白发都多了不少，疲惫，憔悴，所有一切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他们这几天来的劳累。可怜天下父母心，要是他真的撒手而去，他的父母也许连活下去的支柱都没有了。

程母叨叨叙叙地问他身体状况，尽管医生刚刚说完，她还是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程海也很有耐心的反复回答。倒是一边的程父看不过眼，劝道：“好啦好啦，儿子还病着呢，你就不能多让他休息休息？你也快回去休息把，都几天没合眼了，现在总该放下心来回家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被程父这么一提醒，程母还真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又不放心地叮嘱儿子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程海对父亲努努嘴道：“爸爸，你陪妈妈一起回去吧，我看妈妈走路都走不稳了。”

程父摇头：“我走了你怎么办？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吧，你动又动不了，有什么事都不方便。”

程海笑道：“没事，我的手不是没受伤么，有事我按铃找护士就是。妈一个人我不放心，你快去吧。”

程父也觉得有道理，点头道：“那好，我把手机留给你，你有什么事就立马给家里打电话，啊？”

“知道了。”程海对父亲摆摆手，程父走到门口又折回来，问到：“要不，我给个电话叫罄珑过来？有她在我也放心点，而且你醒来的事她还不知道呢。”

“罄珑是谁？”程海一脸茫然，看到他的反应，程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不过程海也无意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结，只是催促父亲赶紧追上母亲。

床头柜堆放了几本书和笔记本，程海伸手取过，顿时因为牵扯到伤势疼得呲牙咧嘴。看来这止痛泵也不是百分之百止痛的，程海不由觉得这钱花的有些不值。却也不想想，像他这样的伤势，如果没有止痛泵那早就该在地上打滚了。

打开笔记本一页页浏览，工整的字迹一如他的为人。翻到后面，截然不同的笔迹出现了，龙飞凤舞而不显潦草，清楚详细地记录了每一节课的重点。而每一页笔记的右下角都画了个可爱的小人，做出各种诚心祈祷的模样，旁边还括上对白，内容基本是对他的想念和希望他快点醒来。程海怔怔地看着这些字和图画，仿佛看到了某人画下这些画时虔诚而期盼的表情。

“小呆，你会一直喜欢我么？”

“会。”

“我是没兴趣对你这个乳臭味干的黄毛小子做什么，不过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小海，如果你这么一直躺下去，你要爸爸妈妈怎么办？”

痛苦的闭上眼睛，脑袋里反来复去都是这几句话。没有选择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从选择。

头痛欲裂，可再痛，也及不上心痛。

维持着一个姿势盯着天花板，无论洪嘉泉说什么，她依然一动不动。喝多了，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黑熊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原来代表着什么。

是该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把第一次交给喜欢的人，还是该痛恨伤害自己的居然是让自己如此信任的人？柳罄珑不知道。纷杂扰乱的信息在脑中如电影播放，她的小呆没来救她，是啊，他又不是小说中万能的男主，现在还躺在医院昏迷未醒，怎么可能来救她？

日升日落，4小时过去了，她还是躺在床上，滴水未进。麻木的表情配上通红的脸蛋让她看起来相当怪异，洪嘉泉伸手触碰，竟是滚烫。

洪嘉泉给她穿衣服，她没有反抗，洪嘉泉抱她去医院，她没有反抗，洪嘉泉帮她擦身，她也没有反抗……整个人如同一尊失了魂的木偶，不吃不喝任人摆布。

据说人三天不喝水就会死，但柳罄珑熬了四天，或许该归功于她发高烧打点滴的缘故。洪嘉泉从无奈到心疼，又从心疼到愤怒，终于忍不住抓起她肩膀使劲摇晃，咬牙切齿的说：“柳罄珑，你就这么恨我？”

柳罄珑平静地望着他，嘴里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洪嘉泉定住，她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浮动，不喜不悲。良久，他才冷笑一声：“怎么，想知道答案？你那该死的老爸或许能给你更为满意的回答！”

看到她仍然平静，洪嘉泉恼羞成怒把她推倒：“你以为真有那么巧合，一受伤就被我所救？世界上哪有那么好心的人，免费供你吃供你住还供你读书？柳罄珑，只能怪你自己太天真！”

柳罄珑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担心原来是这样得到验证的。猜想到柳斐然会拿她来抵债，却想不到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抵。任由洪嘉泉在自己身上动作，她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父亲那一刀，原来是为了把自己送到洪嘉泉的枪口上，而自己居然还以为逃离了虎穴，可笑！真可笑！

洪嘉泉被她笑得动作一滞，只听她一字一顿的说：“我要见他！”

待他发泄完毕，柳罄珑主动洗了这四天来第一个澡。她要整整洁洁，漂漂亮亮的见一见柳斐然，哦不，应该是她的父亲。

柳斐然动作很快，她才从浴室出来，就见到他拖着只瘸腿一拐一拐地走进屋。

“洪哥。”柳斐然卑微地对洪嘉泉哈了哈腰，才看到洪嘉泉身后的柳罄珑。

“亲爱的爸爸，好久不见。”柳罄珑面带微笑地在沙发坐下，只是眼神冰冷，左脚很优雅地翘在右脚上。柳斐然有些不安的搓手，尴尬地“嘿嘿”笑了几声。

柳罄珑瞄了一眼他的瘸腿，笑容不变的问：“爸爸，你的腿怎么瘸了？谁那么大胆子给你折的？”

柳斐然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求助的看了洪嘉泉一眼，洪嘉泉目不斜视冷冷答到：“我折的。”

“喔”柳罄珑故作惊讶问道：“洪哥怎么能折我爸爸的腿呢？爸爸，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怎么招惹洪哥啦？为什么弄得他要下那么重的手啊？”

柳斐然讪讪然干笑一声：“也没什么……”

“没什么？那你意思是洪哥是个没事干就喜欢折人腿玩的变态？”柳罄珑随手抽出一支烟点上，似笑非笑盯着洪嘉泉：“你就说吧，我多少也能猜到怎么回事，放心，我答应你不生气。怎么说我也得谢谢你把我送到洪哥床上啊，你说是不是？”

洪嘉泉脸色一沉，喝道：“说吧！”

柳斐然唯唯喏喏应了一声，额头上密密麻麻沁出不少汗珠，洪嘉泉要他说，他不说肯定会得罪他，但是要真说，恐怕就得罪得更厉害了。想到这里，佝偻的身体不禁像糠筛一样抖动起来。柳罄珑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也不催他，一口一口的吐烟圈玩。不多时柳斐然冷静下来，暗衬到：看起来洪嘉泉似乎被柳罄珑吃得很死，即使生气也不愿违了她的意思。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女儿，总不至于对自己怎么样。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柳斐然干脆道：

“之前洪哥让我去学校吓吓你，好让你不敢上学，可是没想到你却赶在前头和那姓程的臭小子……”偷偷的睨了一眼洪嘉泉铁青的脸，还是决定闭嘴，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说到这里意思也很明白了，她女儿的智商还不至于这么低。

“办事不力，所以洪哥就把爸爸你的腿折了？”柳罄珑笑眯眯地问道。见柳斐然局促不安地低下头，她仍旧笑眯眯地说：“既然如此，那把手也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