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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儿行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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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员外一席话,分析透彻,声情并茂,深深打动了一批后进学子的稚嫩心灵。以至于在数月之后的秋试中,很有几位汤yīn的子弟写出了似隶非篆,不伦不类的字体,被端正严明的主考大人直接扔进了废料堆。可见模仿名人一定要量力而行,不然容易东施效颦,难免贻笑大方。

虽然叶祖珪算的上县级学术权威,可还是有人对他表示了置疑。这不有一狂生出言道:“既然已经携酒登舟而去,就应该是泛海楼,或者踏海楼,而不是望海楼。此处不通,不通!”(起中文网首发http://www./book/1170234.aspx)

“哼哼,”话音未落,就有文士嗤笑,“这位仁兄此言,未免未得其中三味。叶学士泛舟饮酒,看似寄情山水,实则胸怀社稷,为国访贤,望眼yù穿。你看,这几尾金鳞数字,定有所指。题写在这望海楼中,难道不是的在座诸位当中,有人的文章学识,已经入的学士法眼,只待一跃而过龙门。今秋乡试,必然高中的!”

书生、文士听了这话,不由激动的两眼放光,各个心有戚戚焉。越想越觉得自己彻头彻尾就是条大鲤鱼。纷纷表示人生到此,当浮一大白。于是望海楼里宾主尽欢,酒水脱销,最后连做菜用的绍酒都喝光了,集体上演了一出“今夜无人不醉”。

实际上,在那位文士出那番话来的时候,叶大老爷看中的鲤鱼里面最肥的一条,岳飞,正扶着他的师父马铁枪,躲在墙角里呕吐。老马吐了一阵,总算清醒了一些,认得东西南北了。众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歇息了一阵,又喝了两壶酽茶。柳老丈到底年纪大些,一直糊涂着。一会儿孙掌柜过来,大车来了。众人跟着他,牛皋就背着老柳,出了酒楼院子的后门,汤怀牵着驴已经在门外等候。不一会儿,徐庆也拉着车来了,跑的是汗流浃背,周身热气蒸腾。

原来老几位本来在楼上就已经立脚不稳,来到院子里被风一吹,纷纷把持不住,对地狂喷。这“透瓶香”三碗不过岗的威力,可真不是浪得虚名。岳飞见几位师长都已经醉的不能行走,一面央告一些素茶,给师父几人漱口、醒酒,一面安排汤怀骑着王管家的驴先回家报信,再唤徐庆套车过来。汤怀一路打着黑草驴疾走,到几下里了一遍,等赶到铁匠铺,那驴已经累得四条腿直突突,两只耳朵也耷拉了下来。要是给王管家见了,定然是会心疼的半死。

后晌马铁枪他们去了县里之后,徐庆打了四五支锄头,又把师父他们从南市上拉回来的铁器、家什仔细归置好了,天就见黑了。再给后院那头卧着的黄牛抱了一捆秫秸,看着它嚼了一会,自己也饿狠了。知道灶上有师娘熬下的山药蛋粥,贴好的饼子,还有大葱炒的豆腐渣,那香味儿,啧啧。可是师父和兄弟们都没回来,只能硬挺着不去动。徐庆走到铺子前面的井沿儿上,单手拎上来一桶凉水,先“咕咚咕咚”灌了一气,然后“哗啦哗啦”往身上浇。正冲的痛快,就见汤怀火烧火燎的骑着驴来了。

汤怀看见徐庆就:“胖哥,别洗了,师父在望海楼喝醉了,师兄喊你套车去接呢!”徐庆听了这话,把木桶挂在树杈上,转身解下大车,拉着就走。汤怀喊道:“胖哥,咋不套上牛去?”

徐庆道:“大黄后晌吃的少,这会儿想是没饱呢。我自己拉还快一些。”着话迈开大步,已经出了村口。等到了望海楼,竟是比骑驴的汤怀,也慢了没有多少。

岳飞几个人把几位师长仔细搀到车上,不敢让他们坐车帮,唯恐半道上一颠,有人一头栽下地去。老几位挤作一团,坐在车厢中间。柳老丈一上车又倒下了,汤二就抱着他。岳飞道谢、辞别了孙掌柜。那黑驴已经使得走道一瘸一拐,就栓在车后跟着。徐庆驾辕,汤怀、李显拉偏套,岳飞、牛皋在后面推,兼照看着车上几个醉鬼。几个后生驾着车,一阵风似的去了。

先到南市里车马店,放下牛皋叔侄,早有马帮的伙计得到讯息,迎着进去了。然后出了北关,来到韩员外庄上,王贵父子拉了驴自去叫门。余下众人顺着河边的官道,直奔麒麟村而来。走了一阵子,岳飞见汤怀已经有些累了,就叫他和李显都到车上坐着。自己跟徐庆拉着车,走得越发快了。

一路行来,只见头上繁星璀璨,浩如烟海;身边树影婆娑,河水淙淙;田野里那带儿腥气的豆棵子香味儿,随着阵阵的微风,直往人鼻子里钻。汤怀隈着他爹,已经睡着了。

过了七里铺,麒麟村就在前面了。整个村子黑朦朦的,没有一灯光。庄户人家劳作了一天,都歇的早。岳飞和徐庆驾着车,影绰绰看见村口道路当间蹲着一个活物。还没看仔细,就听那东西“汪汪”叫了两声,摇着白花花的大尾巴冲过来,一下跳上车,拱进人堆里,把汤怀扑在下面。原来是汤二家的大花狗到了。汤怀一下子醒了,抱住大花狗又笑又闹。

大花狗这么一叫,把全村的狗都惊动了,吠成了一片。汤二家的早就迎到院子外面,岳飞叫了声:“婶婶。”

汤二家的一把搀起汤二:“飞儿,扶你师父到屋里坐会儿。”

岳飞道:“不了,师母在家怕是等急了。”

汤二家的:“你这孩子打懂事,以后可别学你汤叔。一天出去不着家,还喝成这样回来,哪里像个过rì子的?”着伸手在汤二腰间软肉上狠狠拧了一把,又在汤怀头上轻轻打了一巴掌,道:“还有你个兔崽子!”汤二睡得稀里糊涂遭此毒手,“嗨吆嗨吆”叫唤起来,汤怀也跟着起哄喊疼。汤二家的右手架起丈夫,左手揽过儿子,领着大花狗进院子去了。

岳飞一行人回到铁匠铺,跟李显搀着马铁枪到后院,交给师娘出来,徐庆已经把大车栓好,扯着两人就往灶间跑。岳飞知道他是定是饿了,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递给他。徐庆闻到香味,解开草绳来举到面前来看,见是二斤来沉一块牛肉,还有一个半烧饼,不由的“嘿嘿”直笑,伸出肥厚的巴掌,在岳飞肩上重重拍了两下,待要往嘴里塞,又抬头看看岳飞和李显。岳飞笑道:“我们都吃了好多,就剩下这些,怕是不够你吃了。”岳飞看他吃着,跟李显告个别,转身回家了。李显因为家远,还要过河,平rì就寄住在马铁匠这里,跟徐庆睡在西屋里一盘炕上。徐庆是马铁匠自幼收留的孤儿。徐庆吃了烧饼牛肉,看看也没有别人来了,又把锅里的山药蛋糊糊一股脑喝了,才拍拍肚皮,回屋睡觉。

岳飞的家离铁匠铺很近,在村里一条街的尽头。家里只有两间草房,围着院子四尺来高的栅栏,都是岳飞用从荒坡里砍来的酸枣棵子密密扎成的。别黄鼠狼和野猫,就连耗子也钻不过去。栅栏中间立着一扇木板门,看着很是厚实。岳飞来到院子前边,也不叫门,一蹁腿一个鹞子翻身,从栅栏上边越了过去,轻轻落在院子里。院子里的沙地打扫的一片树叶都没有,堂屋里透出昏暗的灯光,隐约有“哐当哐当”织机的声音。岳飞走到屋门口,揭开水缸一看,还是满的。北边的一排鸡舍里传出“咕咕,咕咕”的叫声,角落里的一只大白鹅,把头从翅膀底下钻出来,看了是岳飞,也不叫唤,又把头扎回去睡了。这时从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是飞儿回来了吗?”

岳飞赶紧答道:“是孩儿回来了。”迈步推门进来。屋里着一盏豆油灯,火苗只有豆粒儿大。岳飞的母亲姚氏,正坐在织机前面忙碌。姚夫人三十来岁年纪,站起来的话身材应该是高挑,穿一身灰sè粗布的衣裙,灯光底下的脸上已经有一些岁月的痕迹。(起中文网首发http://www./book/1170234.aspx)

这岳飞母子却不是本地人士。徽宗崇宁三年,黄河大水。这位姚氏夫人抱着岳飞,坐在一只大木盆里漂流,被麒麟村的村民救到高坡上。那时的岳飞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传言当时岳飞脖子上挂着一块玉佩,可是后来谁也没有见过。姚氏言道自己是河对岸内黄县人士,自己娘家姓姚,嫁个丈夫名叫岳和。家人都叫大水冲散了,只抱着儿子逃出来。儿子刚刚三个月,已经取名叫岳飞。村里人看她母子可怜,等水退了,周济他们临时安顿下来,也好寻访家人,可是一直没有音讯。姚氏手里缝的好针线,绣的好花样,就靠着给人家缝衣补锦糊口。后来岳飞渐渐长大,从几岁大就开始拾粪、打柴,放牛、搂草,帮助家用,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马铁枪来到村里以后,教一些孩子习武,见着岳飞聪明懂事,根骨结实,是块学武的好料,执意要收他为徒。见母子家贫,不但分文不取,还供给岳飞的饭食。从此岳飞早上习武,下午帮着铺子里干活,晚上跟着母亲识字、背书,一晃已经七、八年了。

这会子姚氏见着儿子回来,道:“飞儿自己去舀水喝,周家要的这匹布只剩下一两线了。”

岳飞看见母亲额上见汗,两眼熬的红了,鼻孔被油灯熏的黢黑,走到灶上,舀了一碗水,端到母亲面前。姚氏手脚都在织机上不停,岳飞就一直端着。终于姚氏扯断线头,直起身来,用帕子擦了擦前额上的汗水,接过岳飞手里的碗喝了一口水放在一边,伸过手抚mo着岳飞的脸颊,眼泪忽然成串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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