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陌生的脸庞，陌生的声音，却给穆萧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叫冉陌。”
“我们似乎从未见过，却不知阁下找萧儿所图为何？”
“你的真名是慕……穆萧？”
“是，我姓穆，单名一个萧字。”穆萧虽心存不解，但也知眼前的人并非等闲之辈，自不必多问。
“你是……”冉陌顿了顿，“什么时候进月风阁的？”明明可以自己查清楚一切的，但内心深处却极度排斥着真相，而如今看到她瘦小的身躯，为何还是想要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为什么问这个？”
冉陌蓦地反应过来，是啊！为什么问这个？如今和她已是陌路人，还有什么资格妄图再知晓她的生活？只要她还活着，对自己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当我没问过吧。”冉陌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去年战乱的时候，我被山贼带到荆州，进城后我逃了出来，然后就碰到了素娘，她收留了我。”穆萧平静地答道，仿佛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位子沦落到青楼卖艺，早就猜到她一定受了很多苦，可为何在亲耳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
“月风阁对你……好吗？”
穆萧的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何谓好？何谓不好？乱世之中借一席遮风避雨之地，却始终留有余地，无法尽信于我，你说是好，还是不好？”
她只觉胸口突然一阵沉闷，缓了缓气，接着说道：“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冉陌转过身去，低低地答道：“我是谁，亦或是我想做什么，并不重要。你只需了解，我是一个对你没有威胁的人，等你的伤好，我自会离开。”
“你……为什么要救我？”
“……江湖道义罢了，既是我失手伤的你，自然脱卸不了责任。我说过等你痊愈之日，会让你回去。”说罢，他从穆萧的身边掠过，不着痕迹地顿了顿，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穆萧觉得哪里似有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脑袋里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她什么都不愿再想，按住太阳穴，往里室走去。不知不觉间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梦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不停地叹息着，声音忽高忽低：“公主……”一股浓浓的药味迎面而来，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冉陌站在床榻边上，手中端着一碗似是盛着药汤的碗：“到喝药的时辰了。”
“这是什么？”她皱了皱眉头，只觉那药味闻起来怪异的很，定是说不上来的难喝。
“如若你想活下来，就喝了它。”冉陌面无表情地说道。
穆萧听到这话，伸手接过碗，看着碗里微微摇晃的汤，咬了咬牙，闭上眼一饮而尽。
冉陌看着皱着眉却一声不吭的女孩，眼前突然浮现出曾经的一幕：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撅着嘴道：“青鸾，我不要喝药，不要！”
青鸾端着药碗，结结巴巴地说道：“公主，这……你的病，不喝药，怎么能好呢？”
“反正我不喝，不喝！我的病一点都不严重，过两天自己就会好的。青鸾，你把药偷偷倒了好不好？只要不被爹爹知道……”
“萧儿，你又在欺负青鸾了？”一个洪亮有力的声音响起，慕容恪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房间。
“爹爹……”慕容萧投入他的怀里，开心地喊道，“萧儿哪有欺负青鸾？只是药太苦了，萧儿一点都不想喝。爹爹，我的病都快好了，能不能不要再喝药呢？”
“萧儿，”慕容恪温柔地抚摸着慕容萧的头，“只有喝药，你的病才能快点好。你不是想找凤皇玩吗？等你的病好了，我就到宫里接他出来陪你！”
“真的？爹爹可不能食言哦！”慕容萧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爹爹几时骗过萧儿？一定说话算话！”慕容恪笑了。
脱下金盔铠甲的一代将军王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看慕容萧捏着鼻子喝完了药，他轻柔地为她盖好被子，勾了一下她的鼻子。
冉陌偷偷地扒在门口，咬了咬下唇。眼前的场景是多么的熟悉，只是那个众星捧月的人易了主。从那一刻起就暗下决心要毁了这美好的一切，可当狂风骤雨真的降临的时候，他为何会心痛？是为了那个一生与金戈铁马为伍最后因病疾而终的男人？还是那个会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只是眼前这个冷静沉着的青楼女子再不是当年那个单纯惶恐的女孩了。时光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只能前行，却永远没有逆流的时候。
想到这，冉陌的思绪急转回现实，嘴角微不可见地挑了挑。
穆萧把碗递给他，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里？”
“三天，等你喝完所有的药，就可以走了。”
穆萧“唔”了一声，三天，玄重和素娘他们应该在到处找她吧？还有秦诜他们……可这里面有多少人是真心，又有多少人是假意？
“你为什么会替那个女孩挡了一掌？你似乎该讨厌她才对。”
“讨厌她？”穆萧笑了，“我为什么该讨厌她？”
“她偷偷绑了你藏在客栈里，还打了你一鞭子，而且，就算她与你素不相识，你似乎也没有必要为她挨这一掌。”
“她愿意花重金买下我，偷偷掳了我也只是想让我跟她回去作琴师，我为什么要讨厌一个真心欣赏自己的人？”
“以这样的理由，你会心甘情愿为她挨这么一下？”
“你是这么想的？”穆萧笑道。
“我不过是好奇罢了，到底是什么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为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挨了一掌。”
穆萧的脑子里闪过一系列纷乱的场面，最后定格在一张苍白凄惨的面孔上，她定了定神，稳住自己的声音：“当时，我只不过是来不及思考才冲到了她面前，现在想想其实也后怕的很，若是再来一次，我怕是不肯定会再那样做的。”
冉陌没有再开口，只是转身向外面走去：“你好好休息吧。”
看他关上门之后，穆萧缓缓地靠在了床榻上。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明明很近，为何她却觉得久到自己已经记不得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