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啦。”我用很轻却充满了疑惑和震惊的口吻问吴恬恬。既然是我嘴巴不严密，把这事儿露了个角给顾翊，那后果本来就应该由我来承担。撒谎也好，装傻充愣也罢，就算我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借口好人和理由，那也不该让吴恬恬替我把这个头给出了，何况，这么做，对她一丁点儿的好处都没有。

“恬恬，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顾翊见吴恬恬愿意往这枪口上撞，立马步步紧逼，就怕吴恬恬会反悔。

吴恬恬冷笑了一声。她的这个笑我在熟悉不过了，每每她准备开口拒绝那些仰慕者、追求者的时候，她总是会露出这样冷冽、不带一丝温度的表情来，让人不由地退避三尺，以免被冻死。

我知道，一定是顾翊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将吴恬恬对他原本还有所残存的、不怎么单纯的想法和心思统统消磨殆尽了。此时此刻，站在吴恬恬面前的顾翊，在吴恬恬的眼里，俨然已经和其他千篇一律的追随者没有最基本的区别。

“顾翊，咱俩之间，是不是谈不上什么瞒不瞒的？”吴恬恬将原本岁月静好的淑女样全部都收拾了起来，空留一副女流氓的痞样。她从裤兜里拿出刚刚抽剩下的烟，拿了一根塞进嘴里。

顾翊被她一系列熟能生巧的连贯动作给惊呆了，站在原地只顾瞪眼睛。

吴恬恬显然那根细细长长的烟，猛吸了一口，然后将烟悉数喷在了顾翊的脸上。顾翊不由地闭了眼睛，紧缩起了眉头。

“你看。”吴恬恬不冷不热、不急不缓地说，“你觉得我还是以前的我么？”

等烟散尽，顾翊再次睁开了眼睛。此时的吴恬恬已经凑到了他的近旁，两个人面对面、眼对眼，距离不过超过5公分。

“恬恬……”顾翊想说什么，却被吴恬恬冷不丁地吻了上去。这个举动不光是让顾翊觉得猝不及防，连我都觉得面红耳赤，不慎羞愧，于是我微微侧了侧身，欣赏起了没有星星的天空。直到吴恬恬再次开口，我才把脸又转了回去。

“你知道我这两年，用这张嘴亲过多少男人么？”吴恬恬仍然跟他保持着5公分内的距离，说完，她又摇了摇头，“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近一年里。”

顾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搅乱了心智。可他没想到，吴恬恬吻他并不是因为爱，而是为了证明，她不爱了。

“我承认，在厦门遇到你之前，我发了疯似得找过你，我后悔疏远你，后悔自己跟那些暴发户们一样只认钱。我也承认，一年前再次遇见你，我对你仍然有怦然心动的感觉，我恨不得立马把自己给你，然后永远不分开。可是我发现，我就像个集点卡的小孩子，整本册子里，唯独缺的那一个，我势在必得，可真当我得到了，那本册子就会和其他失宠了的玩具一样，躺在床底下积灰。或许我永远都不会再去床底下找它，即使偶然间，它得到一个重见天日的机会，我也只会感叹，以前为了集满一整本点卡而废寝忘食的自己有多傻。”

“顾翊，我们的境遇不同了，所以我们的想法也变得不同了。”吴恬恬伸出手来轻抚着顾翊的脸颊、鼻梁和唇角。“我们一辈子会遇见八百二十六万三千五百六十三个人，一年就不下十万人。谁能够保证，我和你，永远都不会因为这些人而起了变化呢？”

“我可以和你上床，可以和那天酒吧里那个十七八线的小明星上床，我可以和大学里任何一个喜欢我、而我又看得顺眼的男人上床。或许曾经在你那里剧烈跳动过的心，也在别人的怀里这样跳动过。我们这两年的空白，可以发生发生太多的故事，而那些故事里，我和你始终都不存在交集。你所寄寓的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将来，这个方向原本就是错误的。我们的那些基础，早已经随着这两年的时间风化成了尘土，风一吹，就什么都没有了。”

听完吴恬恬的话，我不禁感叹，不愧是学新闻的，这文笔，简直了。如果以后吴恬恬不继承她的家族事业，光靠卖弄文字就能衣食无忧了。

“所以说，我愿意等你。”顾翊倒是相当的执着，甚至有些顽劣。

从吴恬恬稍纵即逝的表情上，我发现她有一点绷不住了。她一定没想到，顾翊的执念竟然和她如此苦口婆心的唐僧念经不相上下。不过，也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吴恬恬的眼里又闪过了些别的。

“即使我和别的男人暗度陈仓，连孩子都有过？”

吴恬恬这次可是放了个破釜沉舟的大招了，虽然暗度陈仓这个词用得不大得体。如果顾翊这样都全然不介意，我觉得我会倒戈去顾翊的阵营里，想尽一切办法让吴恬恬从了他。

不过，吴恬恬确实够狠，这样的话她居然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看来，她确实已经对顾翊没了心思。不过，她说自己跟别的男人苟且，还有个孩子，这真的好吗？

“这个就是所谓的人命？”顾翊倒吸了一口气。

“没错。”吴恬恬依旧淡定。

顾翊显然没想到，一年前的那个吴恬恬竟然和眼前这个吞云吐雾的吴恬恬竟然如此的千差万别，要不是那张一如既往魅惑妖冶的脸，顾翊一定认为，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一定是我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冒牌货。

就在吴恬恬和顾翊脸贴脸对峙，而我一个人在边上看得心惊肉跳，手心冒汗，不知道下一秒吴恬恬又要怎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紧要时刻，又一个声音横插了进来。

“张希希，你那么晚了在学校门口游荡好像不太合适吧，姨妈要是知道了你不去自习在外面瞎溜达，你说她会不会扒了你的……”

卢铭的那个皮字，消失在了空气了，化作了另一句，“吴恬恬也在啊。”可很明显，这一句，和前一句的幸灾乐祸，完全不是一个语调。

卢铭这厮，怎么好巧不巧地在此时、又在此地出现了？这一出赶上一出的，真是人生处处有精彩，人生处处是狗血啊。

我想把卢铭带离这片没有硝烟的战场，毕竟，这样的场面，不太适合他这个嘴巴比我还不严密，而且从来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

“你个无业游民，没事晃悠来我们学校干嘛？快走。”我尽量把声音压低，不让面前那两个人听见，也为了避免破坏眼下的气氛。

“我……”这次，卢铭被动地隐去了后面那些话，因为我和他都看到，吴恬恬放弃了和顾翊的对峙，转而走向卢铭。

“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显然，卢铭没觉得吴恬恬那句话里的你，指得是他。其实不止卢铭，我也一样觉得很是莫名。

卢铭朝我看了看，有朝吴恬恬看了看，手指仍然指着自己。我也朝卢铭和吴恬恬看了看，巧合的是，吴恬恬也朝着我俩看了看，而更是莫名其妙的顾翊，则朝我们三个看了好几看。

吴恬恬二话不说，微笑着，温柔地挽起了卢铭的手臂，“走，给你介绍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我总算是看出来吴恬恬要做什么了，她要让卢铭来当这个硕大的冤大头。而此时的卢铭，仍然是云里雾里的样子。

“朋友？什么朋友。”

只听见吴恬恬一边微笑，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我听得见，卢铭听得见，唯独顾翊听不见的字来。

“你只管笑就行，求你。”

稀奇稀奇，真稀奇，吴恬恬竟然会对人用“求”这个字，从小到大，我觉得，卢铭很有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个。光凭这一点，卢铭这个冤大头今天算是值了。

卢铭此刻才知道，自己在我们四个人中即将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从他的表情上看，他明显是相当抵触的。按照平时，他一定大臂一甩，谁的面子都不给。

我眯起眼睛，等待着一场惨剧的发生，心里念叨着吴恬恬狗急跳墙，所托非人。可，没想到，尽管卢铭表情扭捏，可竟然没有任何反抗地任由着吴恬恬将他牵到了顾翊的面前。

吴恬恬亲昵地靠在卢铭的身边，而卢铭也非常自然地搂着吴恬恬纤细的腰杆，连刚才因为不情愿而扭曲的五官，现在也都恢复到了最妥帖的位置。

说真的，他俩什么都不用说，光往顾翊面前这么一站，胜负已经明显的一塌糊涂。

此时的顾翊，好像是被人点了穴位，丧失了说话的功能不说，连动一动的能力也彻底的消失了。

“顾翊，这就是我的男朋友，我刚刚跟你提到的那个人。”吴恬恬慢悠悠却不失严肃地说，“我没必要用谎言来欺骗你，也没必要拿自己的私隐来开玩笑。我希望我们仍然是对方心里面的一片净土，时隔多年还可以缅怀和回味。”

吴恬恬这个牛皮大王，虽然他俩确实睡了，可她把孩子都扯到了卢铭的头上，若是日后卢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还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呢？

女人啊女人，你这可是在玩火，你自己难道心里没点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