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这次回来做什么？”

“他说，顾叔叔希望自己能够叶落归根。”吴恬恬又喝了一口雪花，因为苦苦的味道而不禁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所以，他把顾叔叔带了回来。”

“那他怎么找到我们这儿来了？”我继续问。

“我们两个之间共同的朋友实在太多，虽然他躲了起来，可我没有啊。我现在在哪里，我做了些什么，他不用费力就可以悉数知晓。”

“那，既然顾翊的爸爸已经去世了，他们是不是不用还债了？”我知道这是一件让人十分悲伤的事情，可这么一来，顾翊不是反而轻松了不少么？

“嗯。”吴恬恬悠悠地说，“他在厦门也攒了点钱，所以，想继续留在这里读书。”

“诶，这不是挺好的么。”看来，顾翊骨子里还是个天天向上的好孩子，我顿时把他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给忘了个精光。

“在他和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也觉得挺好的，而且是由衷地、真心地。”可吴恬恬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没有让我感觉到她心里的那份由衷和真心。

不过，吴恬恬接下去的话，给了我这个疑惑的答案。

“他还希望我能够再接受他。”吴恬恬又将啤酒罐里剩的酒仰头一饮而尽，“可是，我们不可能了呀。”

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吴恬恬和顾翊原本的感情基础就相当扎实。何况，犯错误的又不是顾翊。而且，既然顾叔叔已经过世了，吴恬恬顾虑的事情也就不存在了。虽然在让吴恬恬怀孕这件事情上，着实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可他当时并不知道吴恬恬怀了孕啊，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也不一定会表现的像个渣男不是么？

“你为什么觉得你们俩之间不可能呢？如果你还喜欢他，不就应该好好在一起么？你们经历了那么多，不应该更加珍惜才对么？”

“可是我变了呀。”吴恬恬有些激动，“希希，是我变了。”

我抬抬吴恬恬的胳膊，又摸摸吴恬恬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大腿，说道，“哪里变了？难道，你喜欢女人了？”

吴恬恬捏起我的手，重重地将它放回了我自己的大腿上，“张希希，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真的不知道吴恬恬那里变了，她仍然是那个在人前端庄大方的女神，也仍然是那个在我们几个面前没个正形的女神经。除了性取向这种晦涩的变化，我看不出来之外，我真的没发现她有任何的变化啊。难道，我刚才说话的样子，很像是在开玩笑么？

“我发现，这一次见到顾翊，我对他的感觉变了。”

“What？”我表示不敢置信，顾翊失踪的这几年，吴恬恬没有变心，反倒是现在，吴恬恬居然变了心？

“真的。”吴恬恬一本正经地跟我说，“他跟我说顾叔叔去世的时候，我挺难过的。他跟我说他决定回来念书了，我也是真的挺他开心了。可是，当他说他还想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脑子里却什么想法都没有。”

“你会不会是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啊，你还没准备好，所以没什么想法，你那是懵圈了吧。”

“张希希，你可别不信。我第一眼看到顾翊的时候，完全没有上次在厦门见到他时的那个自己都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吴恬恬继续说，“而且，在这一年里，我继续都没怎么想起过他。或许，我对他那么多年的执着，都随着那个孩子，一起留在了中心医院那个明晃晃的那个手术室里了。”

我表面上非常配合地在倾听，其实我的内心世界一直都在呐喊。女人呐，只要狠绝起来，绝对不会管你是不是她的初恋、是不是她的青梅竹马、是不是爱得死去活来。只要她突然不爱了，你就什么玩意儿都不是了。

我光这么想一想就觉得好恐怖，尽管我也是个女人。

“他今天来，就是说要跟你复合的？”

“嗯。”吴恬恬点头，“之前，我已经拒绝过他了。”

“他还不肯放弃？”

“嗯”吴恬恬继续点头，“你跟周晓南来得时候，我正打算走呢。”

“我见着了，顾翊他不是不让你走么。”

“他觉得我这是欲拒还迎，是对他当年不辞而别的惩罚。”吴恬恬一脸苦笑，“我怎么跟他说，他好像都听不进去。”

“你平时拒绝别人，不是都讲求快准狠么？这次怎么掌握不了节奏了？”

“可他毕竟是顾翊啊。”

我点点头，也对，可他毕竟是吴恬恬朝思暮想了那么多年的顾翊啊，是到了最后临门一脚了，却腿软的顾翊啊。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看顾翊没那么容易放弃的。”看顾翊今天的架势，真怕他哪天绑架了吴恬恬，来个禁 室 培 欲。

吴恬恬露出了一个我也很惆怅地表情说，“听天由命。”

我觉得我再追问她如果顾翊一直不放弃不抛弃怎么办，她一定会回答我，“凉拌。”

这事儿旁人也使不出什么劲来，既然吴恬恬已经决定把一切交给老天，交给命运，那我就由着她随波逐流吧。

可当我们两个收拾完那几个空酒罐，拿着剩下的烟回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顾翊又不知道从那个黑漆漆的角落里窜了出来。

“恬恬。”走在前头的吴恬恬，听到顾翊的声音有些惊诧，她没想到，顾翊会一直等在学校门口。毕竟他根本不知道，这样站在门口的自己，到底要等多久才能遇到吴恬恬。这种守株待兔的愚蠢行为，根本不像是顾翊会做出来的。如果，今天的吴恬恬没有想找我聊天，没有拉着我去校外超市买烟酒，要是我们没有在路尽头的街心花园坐了一坐，顾翊断然是逮不到吴恬恬的。

“顾翊。”吴恬恬吸了一口气，她一定是发现，听天由命，好像根本不管什么用。老天太忙，她的事情，他没想过要管，也确实管不过来。

“恬恬，你什么都不用多说。这么多年，是我不对，是我辜负的你。所以，你可以慢慢来，不要急着拒绝我，也不要急着做任何的决定。只要你还能给我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顾翊这一段感人肺腑，犹如琼瑶阿姨剧本般的自白，显然不太适合我躲在吴恬恬背后偷听。于是我一边咳嗽， 一边从吴恬恬的身后闪了出来。

“那个，顾同学。”我弱弱地插嘴。

顾翊显然只顾着激情演说，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这会儿子看见我，像是见了鬼一般。他一定觉得自己挺丢人了，估计他长这么大，除了当着吴恬恬的面，还没对着别的女生说过如此让人掉鸡皮疙瘩的情话。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我抢先一步说，“现在天色一晚，学校外面毕竟不像学校里面这么安全，你们有什么恩怨的，还是等哪天有了太阳再说吧。”

顾翊把那个见了鬼的表情收拾停当，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我，然后像是恍然大悟一样地问我，“我就觉得你挺眼熟的，那个时候在厦门的酒吧里，你也在吧，那个头发长长的女孩子。”顾翊边说着，边在胸前比划着我当时头发的长度。虽然我的头发，已经在和黎丘齐分手的时候剪成了齐肩，而且当时见面的场合既混乱又昏暗，他居然还能记得，也真是很厉害了。

我又一次将他的无礼抛在了脑后，露出了一副非常崇拜的样子，直到吴恬恬用手肘敲我，我才回过神来。

我装出一本正经地样子和顾翊谈起来，“同学，咱俩虽然只有一面之缘，那也是缘分。今天真的挺晚了，你要是想找吴恬恬，下次请早吧。”

我此时巴不得去隔壁沿街商铺抢个“今日售罄”的牌子，直接挂在吴恬恬的脖子上。

说完，我就拉着吴恬恬往学校里冲。

“等等。”又怎么了？这人怎么就那么拎不清呢。

没想到，这一次，顾翊找的不是吴恬恬，而是把对象变成了我。这一点让我不是太能理解，咱俩才刚相认没超过2分钟，怎么就找上我了呢？我也没干啥违法乱纪的坏事啊，除了吴恬恬，我跟他根本没交集啊。可吴恬恬就在他面前，他怎么还找我呢？

“刚才在学校里，你说的闹出人命，到底是什么意思？”顾翊显然是对我刚才说的那句话起了疑，可奈何当时吴恬恬把我拉走了，周晓南又挡住了他要追随过来的脚步。

他一直在校门口守着，原本一定是打算亲自问问吴恬恬的。现在正好又遇上了我，显然一看我就不是个当特务的料，可比吴恬恬更容易撬开嘴多了。

“这个。”我看天看地看左看右，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说，“我就随口一说。”

顾翊明显不相信我，连我自己都欺骗不了的废话，谁信了那才有鬼呢。

我正在为自己一时的口快后悔不已，吴恬恬挤了进来。

“你有什么直接问我。”吴恬恬大义凛然的样子，居然跟我脑海里刘胡兰的形象一样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