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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禅道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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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直公吟道:“我岁今经千岁古,撑天叶茂四时春。

香枝郁郁龙蛇状,碎影重重霜雪身。

自幼坚刚能耐老,从今正直喜修真。

乌栖凤宿非凡辈,落落森森远俗尘。”

这诗既说了孤直公有千余岁了,也说了他性情脱俗,自小学道修真。

孤直公吟完,又听得凌空子笑着道:“吾年千载傲风霜,高干灵枝力自刚。

夜静有声如雨滴,秋晴荫影似云张。

盘根已得长生诀,受命尤宜不老方。

留鹤化龙非俗辈,苍苍爽爽近仙乡。”

这诗说了凌空子已有千岁之龄,得了长生不老之术,是个性情清高的人。

拂云叟接着说道:“岁寒虚度有千秋,老景潇然清更幽。

不杂嚣尘终冷淡,饱经霜雪自风流。

七贤作侣同谈道,六逸为朋共唱酬。

戛玉敲金非琐琐,天然情性与仙游。”

拂云叟也有千岁以上。

七贤指的是晋朝阮籍、嵇康、山涛、刘伶、向秀、王戎、阮咸七人,常常相约在竹林中游玩,当时人称竹林七贤。

六逸说的是李青莲常和孔巢父、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沔六人在租徕山竹溪边喝酒,因为这六人都是不做官,隐逸红尘,所以人称六逸。

拂云叟说七贤和六逸都与他是朋友,而七贤和六逸都是常常一起与竹林相伴。

金蝉子学识渊博,又早已知道这三人都是妖精,听这诗句,心想:莫非他是个千年翠竹成精?

正想着,又听见劲节十八公笑着唱道:“我亦千年约有余,苍然贞秀自如如。

堪怜雨露生成力,借得乾坤造化机。

万壑风烟惟我盛,四时洒落让吾疏。

盖张翠影留仙客,博弈调琴讲道书。”

金蝉子听他们四人个个出口成章,诗句工雅,并且道出了各人的年龄和志趣,忍不住赞叹道:“四位仙翁,都享高寿,劲节翁更是千岁有余了。高年得道,丰采清奇,莫非是商山四皓么?”

汉初四皓,说的是秦末汉初的东园公、甪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四人,这四人都隐居商山,年过八十而不做官,都是皓首老翁,也都是高风亮节,所以人称商山四皓。

金蝉子这么说,当然是对四人的溢美之词。

四老听金蝉子如此抬爱夸赞,都道:“过奖!过奖!我们哪里能和四皓相比,只不过是深山四操而已。敢问圣僧,妙龄几何?”

金蝉子双掌合什,躬身答了一礼,也吟了一首诗道:“四十年前出母胎,未产之时命已灾。

逃生落水随波滚,幸遇金山脱本骸。

养性看经无懈怠,诚心拜佛敢俄捱?

今蒙皇上差西去,路遇仙翁下爱来。”

四老还礼称赞道:“圣僧自出娘胎,即从佛教,果然是从小修行,真是中正有道的高僧。我们有幸得遇台颜,冒昧求教,望以禅法指教一二,足慰生平!”

金蝉子从四人的诗文里,也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要来论禅。说到禅道,金蝉子哪里会怕?

金蝉子也不推脱,开口说道:“禅者静也,法者度也。静中之度,非悟不成。悟者,洗心涤虑,脱俗离尘是也。夫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遇:全此三者,幸莫大焉。至德妙道,渺漠希夷,六根六识,遂可扫除。菩提者,不死不生,无余无欠,空色包罗,圣凡俱遣。访真了元始钳锤,悟实了牟尼手段。发挥象罔,踏碎涅槃。必须觉中觉了悟中悟,一点灵光全保护。放开烈焰照婆娑,法界纵横独显露。至幽微,更守固,玄关口说谁人度?我本元修大觉禅,有缘有志方记悟。”

四老侧耳听了,无边喜悦,一个个拜下皈依,齐声赞道:“圣僧真是悟透了禅机根本!”

拂云叟接着说道:“禅虽静,法虽度,只是要性定心诚,修持寂灭,涅磐己身,纵使是修到大觉境界,也是要脱了本来身体,终究归了无生之道。我们的道,又大不同了。”

金蝉子问:“道之非常,体用合一,有什么不同?”

拂云叟笑道:“我等生来坚实,体用比尔不同。感天地以生身,蒙雨露而滋色。笑傲风霜,消磨日月。一叶不凋,千枝节操。似这话不叩冲虚,你执持梵语。道也者,本安中国,反来求证西方。空费了草鞋,不知寻个甚么?石狮子剜了心肝,野狐涎灌彻骨髓。忘本参禅,妄求佛果,都似我荆棘岭葛藤谜语,萝蓏浑言。此般君子,怎生接引?这等规模,如何印授?必须要检点见前面目,静中自有生涯。没底竹篮汲水,无根铁树生花。灵宝峰头牢着脚,归来雅会上龙华。”

这一番话,说得有些重了。

说金蝉子舍中土大道正法于不顾,反而浪费草鞋,去西方镜花水月取经,还要他“认清自己的本来面目,才能得道”。又想要金蝉子留在这里,不要西去了。

金蝉子被他这一番言辞,说得有些心惊。恐怕双方辩论之时,道不同不相为谋,对方一时激怒,生出伤害之心,就性命危矣,何况自己现在还不能死。

自己孤身一人在这里,万不可恼怒了他们。

听到说“认清自己的本来面目”,金蝉子又有些暗暗诧异。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什么目的了,那自己应该如何回答。

于是金蝉子顺着这个台阶,转移话题,不再纠结于论禅,反而起身来双掌当胸,躬身行礼,问道:“贫僧愚钝,还请仙翁开示:何为本来面目?”

十八公用手扶住唐僧,孤直公微笑不语,凌空子打个哈哈:“拂云之言,分明漏泄了天机。圣僧请起,就当他是信口开河,不必执着。如此良辰美景,本不该来论禅说道,不如趁着月色怡人,放开胸怀,来谈风论月,吟哦诗歌,逍遥快活!”

几位老者本来就没有恶意,觉察到了金蝉子心意,便不去论禅道,只来谈风月。

拂云叟也收了论禅道时的正经面孔,笑呵呵抬手一指石屋:“若要吟哦,请进小庵里去喝杯茶如何?”

金蝉子也顺着手势一看,石屋门上写着三个字:木仙庵。

四老都来请金蝉子进屋,金蝉子只得欠欠身子,跟他们进去,又叙了礼,依次坐下。先前见过的那个赤身鬼使,捧着一盘茯苓膏,五盏香茶奉上。

四老请金蝉子先吃,金蝉子心中惊疑,怕是妖精变化了的石头蛤蟆之类,不敢吃。因为之前白骨精的事情金蝉子依旧记得。

四老见了,就自己先去拿了来吃。金蝉子见他们吃了,这才也吃了两块。又各喝了香茶。金蝉子留心偷看,只见这石屋里无灯无烛,却是流光溢彩,艳艳光明,仿佛是在月光下一般。清水自奇石边流出来,清香从艳花里飘出来。环境清虚雅致,室内没有半点尘埃。

这里仿如仙境一般,金蝉子觉得心旷神怡,不由口中出声念道:“禅心似月迥无尘。”

先前拂云叟说出了想留下金蝉子在这里修行的意思,不让他去完成自己的目的。金蝉子这句诗,乃是表明心迹,告诉他们自己一心向佛,再也不会为外物外道所侵。

十八公笑着吟出下一句道:“诗兴如天青更新。”

孤直公接着道:“好句漫裁抟锦绣。”

凌空子联句道:“佳文不点唾奇珍。”

拂云叟续道:“六朝一洗繁华尽,四始重删雅颂分。”

金蝉子合掌道:“弟子一时失口,胡乱说了几个字,实在是班门弄斧。列仙的句子,清新飘逸,真诗翁也。”

十八公笑道:“圣僧,出家人全始全终。既然你起了句,怎么能无结句?望成全了!”

律诗要么四句,要么八言,现在四老趁着唐僧表心意的一句诗,续了五句,已有六句,还差两句,要金蝉子来作全了。

“弟子不能,就烦十八公结果成篇为妙。”

十八公笑道:“你好意思!你起的句,如何不肯结果?吝啬珠玑,没道理呀。”

金蝉子不敢执拗,只得续了后面二句:“半枕松风茶未熟,吟怀潇洒满腔春。”

十八公抚掌大笑道:“好个吟怀潇洒满腔春!满腔春!”

孤直公又道:“劲节,你深知诗味,所以只管咀嚼,何不再起一篇?”

十八公也不推辞,说道:“我就来个顶针字起:春不荣华冬不枯,云来雾往只如无。”

顶针字,就是前一人句子的后一个字,要做为后一人句子的前一个字。

凌空子也道:“我来前二句:无风摇拽婆娑影,有客欣怜福寿图。”

拂云叟接着道:“图似西山坚节老,清如南国没心夫。”

孤直公又道:“夫因侧叶称梁栋,台为横柯作宪乌。”

金蝉子听了,赞叹不已:“真是阳春白雪,浩气冲霄!弟子不才,冒昧再起两句。”

孤直公笑道:“圣僧是有道之士,大德之人。不必再来联句,请赐个全篇,我们也好勉强而和。”

金蝉子只得也含笑吟道:“杖锡西来拜法王,愿求妙典远传扬。

金芝三秀诗坛瑞,宝树千花莲蕊香。

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立行藏。

修成玉象庄严体,极乐门前是道场。”

这首诗做得好,更是表明了金蝉子一心要去西天取经的决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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