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号地下仓库。

雷鸣般的爆炸声！何知乐惊得几乎跳起来。明显感觉到房间里的空气像水被扰动般来回震动。天花板上白色灯光闪烁，滋滋作响，那是灯内的线路被震的接触不良了。可屋里没有碎片和烟雾。爆炸不知是从哪传来的。

警报尖锐地响起，这是仓库被破坏的征兆。像银行金库一样，仓库的四壁都装了压力传感器，发生异动就会自动告警。

有人进攻仓库？何知乐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紧张感随着血液涌上全身。

尹梦诺不知从哪抽出一支突击步枪扔给何知乐，自己提起一只乌兹冲锋枪警觉地四顾。两秒前她还躺在一个扁长如床的标本缸上眯着眼打盹，可爆声一响，她立刻清醒过来变成眼神锐利的母狮子。

两个人就近找了个标本缸靠着蹲好，标本缸的材料是高强度的聚合树脂和钢化玻璃，挡挡弹片还是绰绰有余的。眼下也只有标本罐能当掩体了。

“门。”何知乐扭头四顾，最终举枪指着巨大的金属弹子门。

尹梦诺转头望向门，没错，响声是从门外传来的。

门上有巨大的凸起，像是被砸了一锤后肿胀的铁皮。但那扇巨大的门不是铁皮，而是钢墙，进门的时候何知乐看了那堵门的厚度，足有二十五厘米厚，极坚固的钛合金制成。哪怕有一辆坦克停在门前开炮，即使是穿甲弹恐怕也只会卡在门上。但这堵似乎坚不可摧的门现在整个鼓了起来，严重变形。

“轰！”又是巨响，门板鼓起的幅度又大一分，裂缝猛然出现，蛛网般延伸，布满了整个门板，像是摔碎的蛋壳。

“有人用炸药炸门。”尹梦诺攥紧了冲锋枪，同时从兜里摸出一颗进攻式手雷来。把拉环套在大拇指上。

等门被炸碎的瞬间，她就会把手雷甩过去，然后用冲锋枪扫射。管他外面是谁，用炸药强行破门的必然不是善类，打死就是。不担心枉杀。

“来这么硬的？！”何知乐脸色刷地白了。他没想到鬼蛊党的人竟然真的渗进学校来了，还胆大包天，要抢标本仓库。

布满裂缝的门看上去岌岌可危，何知乐手上汗都快出来了，门外的敌人已经爆破了两次，或许再爆破一次，他们就能突破进来。

外面有多少敌人？门轰然洞开后，先冲进来的会是敌人还是尖啸的枪弹？

何知乐眼皮突突地跳。攥着枪的手开始发麻。等待下一秒那扇门是否会碎片飞散。

破门的爆炸没有响起，密集的枪声却突然炸开！枪声不在门里而在门外，掺杂汁水飞溅的嗤嗤声，那是许许多多的子弹打进人体里的声音。何知乐有些懵，但随即反应过来，是门外鬼蛊党的人在和学校赶来的安保队交火。

学校的保安可不是那种歪穿制服拿橡胶警棍吓唬人和收停车费的货色，而是真正的悍将强兵，魁梧如熊身手敏捷，背冲锋枪穿防弹背心，个个打枪熟练的就像用筷子。

枪声持续了五六秒就停了，紧接着尹梦诺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尹梦诺一手攥着冲锋枪，一手麻利地按通手机。

“么西么西！”手机那头立即说。

“听不懂日文！”尹梦诺没好气地呛。

“是10号仓库负责人么？”对方切了中文，发音有些蹩脚。

“是。”

“我是保安队四队的队长，我现在正在十号仓库门外面，有三个鬼蛊党分子试图炸门，我把他们击毙了。你们应该听到了枪声，解释一下以免你们受惊。请继续保持警戒。”

“好。”尹梦诺补充，“辛苦。”

尹梦诺话音未落，对方已经干脆地挂断了手机，似乎在赶时间。学校里可能还流窜着趁乱逃跑和趁乱破坏的鬼蛊党恐怖分子，他没时间寒暄，还要去搜捕追杀。

警报突然来临又突然解除，大起大落叫人抽空力气。何知乐放下枪，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擦头上的汗。

仓库里又陷入寂静。

何知乐被这个风波搞的心神不宁，也没心思继续看那些标本了。更何况如此多奇异到诡异的标本，看时间长了确实让人心里发毛。它们恶心瘆人地就像魔鬼培育的邪恶造物。怪不得会被普通人误以为鬼怪。

何知乐找了个扁平的大号标本缸，爬上去打盹。

缸里是一具长长的黑色骨骸，像是人骨，却有两米多高，还有粗长的尾骨，不知道生前是什么邪性的东西。何知乐先是趴着睡，可一睁眼就能看到这具骨架子和骷髅，有种在棺材上睡觉的感觉，于是翻过身来仰躺着睡，眼不见心静。

何知乐想通了，反正敌人如果进攻会弄出大动静惊醒他，睡觉就是，不用一直紧张兮兮地等着。学校里似乎在交战，蛮灾难的。不过就算地球要毁灭了，自己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该睡觉还是要睡觉。

“今年过年没法过了，协会给我们派远途任务了。”尹梦诺说。

何知乐立刻坐了起来，探询地望向尹梦诺。又有任务？还是远途？真是令人惊恐的消息，连觉也不让睡了。

“各地的第一轮作战已经结束。共有1062支地区作战小队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效果可谓摧枯拉朽。但有十二个城市和地区除外。岘港、东京、特拉维夫、大马士革、班加西、不莱梅、科隆、利雅得、芝加哥、罗瓦涅米、沃洛斯以及克什米尔。这十二个地区的任务完成度都不足30%，东京分部甚至发生了大规模专员叛变。因此，协会调集精英专员前往支援。”尹梦诺照着手机上刚传来的的信息念诵。

“调集精英专员前往支援……那是不是没我事了？”何知乐插话，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口气。

他把自己的定位放在“半废柴不废柴”一档上，毕竟协会给他的评级是乙级。如果看期末挂科数目之多的话，其实他应该被开除学籍。但考虑到有打爆过风魔的壮举，所以不完全是个废柴。半废不废恰好合适。

“怎么没有你的事？”尹梦诺蹙眉，“当然有你的任务，我就是负责让你接受任务的。学校刚刚下通知给我了，让我帮你办任务手续和给你讲任务须知。”

“可是……要的是精英啊！我和这个称号不搭边。我是个废物！”何知乐理直气壮，还有理有据，“期末除了汉语我全挂科了！无论是理论知识还是射击体能我通通不行！不能文，不能武，上不了厅堂，下不了厨房，写不了诗词，斗不过饿狼。”

“不要这么丧。你参加过头羊这种大任务了，是见过大阵仗经过大场面的人，虽然任务过程中没起什么太大的用处，但毕竟也全程参与，算是半个精英呐！”

“唉……”何知乐深深地叹气。尹梦诺说这话明显在安慰他。还安慰的不能让人信服。

何知乐想起许久前看过的小故事，一支探险队来到神秘的黑暗洞穴，害怕里面有凶恶的野兽，决定派一个人进去侦查。狡猾的队长对一个队员说，你最勇敢，你去吧。勇敢的队员深受鼓舞，进去了，没出来。队长又对一个队员说，你身手最好，你去吧。身手好的队员骄傲地点头，进去了，没出来。队长又说，你最聪明，你最敏捷，你最有经验，你最……队员们于是一个个的进去送死。

何知乐知道现在尹梦诺就是狡猾的队长，吹捧自己是精英，无非是想打发自己去做任务罢了。

“行吧。我，精英。不就是想抓我壮丁去参加任务么？别无脑吹我了。我接受任务。”何知乐扶额。也不想再争辩什么。

“怎么叫无脑吹呢？你要有自信呀！既然你答应参加任务了，讲讲队员组成吧。”

“你、我、叶甫盖尼、窦豆、李隆杰五个人组成一支分队，参加支援任务。”尹梦诺振振有词，“你看你的队友不都各有长处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强者组队的肯定也是强者不是？”

“行吧行吧，你说啥都对。咱们队里倒都是老熟人啊。”何知乐边听边点头，淡淡地说，“挺好的。熟人作案……啊不是，熟人共事的话，商量什么事都比较方便。”

“你倒是很坦然的样子，之前叫你去出个任务，你不都是很抗拒的吗？鬼哭狼嚎和哭爹喊娘之类的？”尹梦诺倒是有些意外。

何知乐翻出幽怨的白眼，意思是“你说的这么直白难道我不要面子的吗？”

白眼归白眼。何知乐如今确实镇定多了。一来知道协会的任务必须完成，协会的老油条们例如尹梦诺都狡猾的很，总有办法让自己在任务书上签字，挣扎说“我不要去”“我害怕”“打死我也不签字”之类的话并没有意义。与其扭扭捏捏，不如坦然接受。二来何知乐已知道自己是个怪物了，平时是个菜鸡，事到临头战力能强的爆表。就像打游戏撑不住时输作弊码开挂一样。

我开挂我怕啥啊？何知乐在心里给自己壮胆。

不过多少有些底气不足。自己是怪物这事还是阿黄说的，一只巴掌大的食梦貘说的话……但愿靠谱吧。

想到这里阿黄从衣兜里动了动，似乎是猜到了何知乐的想法。不过更可能纯粹是她睡麻腿了活动一下。阿黄入冬以后特别爱睡，白天黑夜地蜷缩在何知乐的衣服内兜里。叫都叫不醒。或许在冬眠？

“那个……马烨不去吗？”何知乐忽然想起重要的人物，马烨可是最战斗力爆表的，这种粗大腿人物能抱着才能让人安心，“我前些天看见他在食堂吃拌饭来着。狼吞虎咽又不失风度，像是康复了。”

“马烨还没有完全伤好。爆血是会造成严重内伤的异能。他只是可以短途自由活动了，每周还要去医院检查和理疗。”尹梦诺摇头，“前一阶段你去看马烨了吗？”

“我去了，但是护士不让进，很凶地骂我，我就被挡回来了。没看见他。”何知乐挠挠头。有些囧。

“我去的时候也不让我进，但是我给护士塞了钱，她让我在窗口往里看了几分钟。”尹梦诺回忆，脸上浮现一丝苍白，“他当时躺在床上，光着上半身，一个中医生正在用听诊器听他的心跳，他浑身的皮肤都变成腐烂的幽蓝色。”

“幽蓝色？”何知乐懵了。人的皮肤怎么会变蓝呢？想想都瘆得慌。

“就是蓝色，发黑的蓝色。而且看上去非常黏稠，水漉漉的。如果不是他对我眨了眨眼，我简直怀疑那是一具从墓地里挖出来一个月的尸体。更吓人的还在后面，他躺得时间太长了，想翻个身，但肌肉用不上力。几个护士就扶着帮他翻身，那些护士都小心翼翼，不敢用太大力气，但他后背的皮肤还是黏在了床单上。他翻过身来以后，床单上沾满了撕掉的皮，像泡过头的粉皮一样软黏，然后我看到他后背上开始渗血。我看的真是头皮发麻，就离开了。护士告诉我说这是暴血导致的副作用。这种高危的异能是不能随便用的，会透支身体和寿命。引发畸变。”

“我心想马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活下来？”尹梦诺唏嘘不已，“但是现代医学真是奇迹，不，简直是神迹，一个月以后他就出现在医院下面颤巍巍地散步了。肤色回归正常。他活了。但是内伤还是很严重。据说有器官衰竭和神经衰弱。”

“懂了。”何知乐点点头，看来这条大腿抱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