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医院。

爆炸情况甚至比传闻还要严重一些。整个医院大楼已经轰塌了三分之一，碎砖瓦砾遍地都是，犹如经历过战争。

塌陷房间的病床和窗帘都在燃烧，烟柱直冲高天，但火势已经被消防车压制。两辆消防水车停在街角，架着水枪喷水。消防车和消防员都是盗版货，消防车是自造的，消防员是兼职的学生，操作起水枪来笨手笨脚。学校与世隔绝，只能这样。

许多人在围观大火和救援队。三十多人的救援队穿着橙色消防服，正在冒着消防车喷洒的大雨往火里冲，他们踩着瓦砾，手持各种救援器械和医疗设备，搜寻被压在废墟下的伤员。爆炸唯一的万幸就是时间已是假期，医院里养伤的学生很多都转院回老家了，整个医院并没有多少人。可即便如此，还有各种原因滞留在学校医院里的伤员，现在有四个人被压在废墟底下了。

救援队似乎发现了人，他们聚集在一块预制板周围，拼命抬了几次没有抬动，于是切割机咚咚地响了起来，听着机枪似的，碎屑飞溅，他们要切开预制板弄出底下的人。

人群越聚越多，围在拉起的隔离带后面，大家都紧张地盯着救援队，想知道能不能救出人来。走近人群，能听到各种语言的议论声。

“太危险了。跟地震救援队似的。”

“Maybe there are other bombs!（可能还有其他炸弹！）”

“Vi m? skynde os.（得抓紧时间了）”

“??????????，??????????????。（那几个人很可能死了，但是不得不试着救一下。）”

“Min rumskompis ?r i r?dd.（我舍友在救援队里）”

“B?n t?i ?? b? vùi d??i tàn tích.（我朋友埋在废墟下面了。）”

“Ich werde dem Rettuen， wenn ich zurü.（我很感动，回来有时间我要参加救援队。）”

“Чертовытеррористы!（恐怖分子该死）”

……

几分钟之后，救援队切开了一块预制板，用担架抬出一个人来，越过瓦砾堆往救护车上送。人群伸头探脑地看，看见担架上一个血肉模糊的躯体，浑身都被灰尘盖满，像裹了黑面的炸货似的，脸和衣服通通糊的看不清。

“死了。”救护车里的医生们抢救了半天，喊了一声。

人群一阵骚动，准确说大部分是哀叹声，有女生捂着脸哭起来。救援队不知道他们救出的人是死人，担架送到后他们立刻又掉头跑回废墟上了。喊着号子拼命掀那些石块巨砖。

“快撤，现在安保重心在医院这里，附近人越来越多。你们从山路跑，没人顾得上追你们。再不撤就迟了，学校恐怕已经出动精锐搜捕我们，他们那些人身经百战，都是刀口上舔血、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狗东西，个个嗅觉都像鲨鱼一样灵敏。如果留下来，被他们发现只是时间问题。刚刚我看见狄安娜已经被枪手带走了。她难逃一死。”

街角无人的阴影里，老叶小声打着电话。人群都在围观救援和灭火，没人注意他。

平日里他以大大咧咧和阳光的面容示人，现在到了揭掉伪装面具的时候了，他的脸上布满阴谋之色，如狼露出隐藏已久的獠牙。

“何知乐给我打电话来着，真是好兄弟啊，可是他单纯的像一瓶白水。天幕派我暗杀他。可这种小白鼠需要暗杀吗？哪天随便路过只狼就随口把他咬死了吧？毕竟他太他妈单纯了，看到狼走过来也会以为是友好的狗。”

“接电话？不，我没有接电话，以他的迟钝，就算我不接电话也不会想到我是什么人。是时候说再见了。不辞而别。本来计划开学一周后下毒杀死他。他喜欢吃火锅，我买好了火锅，我会在他的那一面下毒，下四十倍的剂量，再用枪照头打，打爆脑袋。最后捆上炸弹，连人带炸药从楼上扔下去。神仙也死定了。多简单粗暴且完美的计划啊，他那么相信我，一定会呼噜呼噜吃那有毒的火锅的。可是现在来不及了。”

“我等二十秒再引爆一颗学校的炸弹，然后我就撤退，不用担心我。我为协会立过功，他们短时间怀疑不到我头上。现在到处一片乱，怀疑我也找不到我在哪。监控管线已经炸掉好几条了。”

“挂了。”老叶说。

他把手机扔在旁边的草丛里，从兜里掏出一个遥控器来。那很难看出来是个遥控器，因为只是一些细电线和芯片电路板组合的东西。让人怀疑它有没有用。

老叶对手里简陋至极的遥控器有十足的信心。学校里的炸弹是他制造和埋设的，这个遥控器也是他自制的。学校对物品进出有严格的管控，不经过层层审核和批复，想带炸弹进校根本不可能。

因此只能就地取材。这对老叶来说很容易。

他并没有什么勤工俭学的童年，告诉何知乐的那些过往都是背熟的稿子。老叶在鬼蛊党的集训下长大，从小学习各种杀人作战和间谍渗透的技能，制造爆炸物是小儿科基础课。一些能在大超市里随手买到的东西，他拿回家就可制成能炸碎汽车的炸弹，需要的只是看看配料表和回忆一下化学公式。这个寒假他一共制了两枚高爆炸弹，地点就在他的宿舍里，材料是实验室的废料。他假期打扫实验室，为的就是偷取一些易爆炸物和废电路板。后者接一个小小的信号发射器就能遥控炸弹。

二十秒到了。

老叶把手里的电路板装上一节纽扣电池，把两根裸露的细电线接在一起。铜丝相交的瞬间，手中细小的火花和远处巨大的响声同时绽放。

地面微震，声同滚雷。

老叶把手里简陋的遥控器扔在地上。双手抄在兜里，向着黑暗的地方走去。身后，街道上惊惶的人群喧哗不息，安保的枪手们和消防员们嘶声呐喊，远方火光映红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