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之外，数枚小行星遮挡住了太阳的微光，太空寂静无光。亦在舷窗之内，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人们坐在人造的光芒中，面庞在摇曳的闪光中忽明忽暗。一双双眼睛在光与影的交错中睁眨。沉默了片刻之后，大抵是大家觉得朱维是内部人，是可以值得信赖的人，又或者说这只是一个借口，他们早已按耐不住倾诉的欲望。于是正如朱维所预料的那样，房间中的三人依次说起了自己所知道的。

王俊首先说道，“在10个小时之前，飞船内出现了气压警报。出现这种情况无外乎两种，一是有小行星或是别的未知物体击穿了飞船的外壁，导致空气泄露出去。当然，船内的结构显示一切正常，整艘船的外壳并没有被击穿的现象。

尔后我便意识到这是另一种可怕的情况：有人违反了安全操作，在未关闭密封门的情况下打开最外侧的舱门。无疑，这无异于自杀。因为一旦如此操作，开门的操作者必然会被船内的高压抛射出去，就像是外太空把他吸走一样。

不过按理来说，精卫号的自动化系统是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按照安全设计，在封闭门打开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打开第二道外舱门的。”

“然而这种情况还是发生了？”朱维猜测到，“有人采用手动的方法……”

“是完全越过了安全权限。”王俊沉思片刻，拖着腮帮说道，“传言中，只有精卫号的设计师本人，才能这样做。系统中有一个秘钥，一旦拥有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飞船。包括违反安全程序，直接打开外舱门。

“现在，可以清楚的是，兆哀是拥有那个秘钥的。”杨鸿雁插话说道，“说起兆哀的心理测试结果，系统给出的性格二维分数是（93，05）。”

“这组坐标代表什么意思？政治倾向吗？”朱维问道。

“理性与感性的比例分数。坐标中的X象限是理性值，Y象限则是感性值。”杨鸿雁解释道，“按照心理测试的分数范围。情绪失控的疯子，这个分数应该在（05，96）到（15，75）之间波动。而对于机器人的测试，感性分数不会超过08，而理性分数则恒定维持在90分以上。”

“这就意味着，兆哀理性地可怕，而不带任何人类的感性思维？”

“可以这么理解。”杨鸿雁说道，“我也惊恐了，一个人能在心理测试中做出机器人才应该出现的分数，这的确非常吊诡。一开始我还以为系统出问题了。然而多次测试之后——兆哀甚至表现出了理性分数99的极高值——表明他的理性与感性分数的确如此，令人瞠目结舌地理性。”

“所以也不排除，兆哀其实是一个伪装成人类的人工智能机器人？”

“但是据我所知，地球还未出现这种技术。”王俊深有所感，“能够模拟人类拟态的仿生机器人还未出现。然而这件事却让我不得不怀疑，兆哀到底是不是人类。”

“请继续说下去。”朱维焦急地催促道。

“他打开舱门之后，根据飞船内的监控显示，在那一瞬间，他的确像子弹一样被舱内高压喷射出去。当然，这里还有一道保险。他走出舱门时是穿着宇航服的。宇航服内的推进装置染料，就算他被舱内高压喷射，也足以返回到精卫号上。还有宇航服与飞船的磁力链，这种安全吸引机制，足以让他在2万公里之外被重新拽回回到飞船中。”

“但是他又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是的，他直接关闭了磁力链，并且启动了宇航服的推进装置。不过方向并不是朝着精卫号的，而是远离的。”

“这就相当于自杀了吧？”朱维缓缓地说道，“在太空中是没有阻力的，这么做相当于把自己变成另外一艘飞船。而且在推进装置的加速下，兆哀的速度应该会超过……”

“他直接把推进率设定成最高。”王俊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到，“让自己变成一枚火箭弹，朝着宇宙深空一头扎进去。”王俊长叹一声，“不过穿梭机的速度比他快两倍。最后，我在距离精卫号厅地点2.5万公里的地方找到了他。利用穿梭机的磁力束缚，将他的速度降到1马赫之内。”

“之后你便把它带回了精卫号，救了他一命。”朱维抱怨道，“他能做一次，还能做第二次，最后能做无数次。所以我才最厌恶兆哀的行为。我们十年的青春时光都耗在训练上，而到了最后，却全部变成了兆哀意图自杀的自杀工具。”

“还有一个问题是。”王俊连忙补充道，“他的头盔是打开的，上半身都挂在了宇航服外面。”

“又是打开的头盔？”朱维难以置信，反问他道：“你不会被驾驶员的幽闭空间恐惧症感染了吧。”

“接下来说的，你肯定不会相信的。不弱的确如此。最后，我把他带到了医疗室，经由张秀秀急救。”

“事实上，根本就不需要急救的。”张秀秀反讽到，“零下两百多度的极低温，在无氧环境的宇航服中待4个小时，以及……”

“等等，你们确定说的不是悬疑小说上的剧情吗？”朱维感觉不可思议起来。房间中的三个人的形象，在他眼中就好像站在桥头的小丑一样，嘲你讽你，却不会告诉你真相。

“我也希望是小说中的剧情。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张秀秀说道，“先不说别的，就说这个宇航服吧。事实上，兆哀的宇航服中已经没有氧气储存量了。”

“没有？等等，你的意思是说……”

张秀秀点了点头，“我的世界观都被要被冲击地分崩离析了。兆哀的确在宇航服没有氧气的情况下，进行了时常长达4个小时的太空行走。更讽刺的，他这样竟然还能活着。”

“绝对的理性，无氧4个小时，以及不需要宇航的保障功能却能够在太空中活着，这就证明了……”

“就算不是机器人，至少兆哀也不是人类。”王俊抢过朱维的话茬说道，“他是一个披着人类皮囊的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