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姝好奇地问：“什么比试？”

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墨子良不好拆老人的台，只得赔着笑脸问：“不知国公爷要同朕比试什么？”

“好说。”梁载冰咳了一声，精神抖擞地道：“老臣这一生也别无所长，唯有拳脚上还有些功夫，行兵布阵也还是个好手。想当年，老臣十六岁随军参战，二十岁便挂帅出征，到二十六岁时，已经能令敌人闻风丧胆了。”

墨子良一脸惊讶地望着侃侃而谈的老人。刚才那个在他面前哭诉的老人是谁来着？

一旁，皇后已经满眼崇拜地冒着光，鼓起掌来，“外公好棒。”

梁老国公继续述说自己的英勇事迹，“当年老臣与先帝下棋，足足厮杀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老臣技高一筹，赢了。”

提起这个，话锋又一转，说：“结果先帝爷输了棋抹不开面子，就把你外婆赐给我了，让她弹压我，磨一磨我的性子。唉，从那以后呀，老臣再和先帝爷下棋，就不敢赢他了，怕回家又要挨你外婆训。”

语毕，又压着声音同顾姝道：“这话可不敢和你外婆说，若不然，老头子又要跪搓衣板了。”

“不会不会，这就当是我和外公之间的小秘密。”顾姝应和着他的话，随后侧身同墨子良咬耳朵，“皇上，你真的要和外公比试拳脚下棋吗？他如今可上了年岁，经不起折腾了。”

墨子良岂会不知道这点，并且，他压根儿就没有答应过这些事。“可老国公硬逼着，朕也没有法子。”

“要比也可以，皇上你可得让着老人家。”顾姝道。

“这个自然。”墨子良觉得自己好无辜，“姝儿，朕真的没答应和护国公比。”

那厢，梁老国公继续道：“老臣还听说，皇上擅长吹笛子。这音乐方面嘛，老臣没什么天赋，唯有一手战鼓还算拿得出手。三局两胜，如何？”

墨子良还未开口，顾姝已经替他答应了，“如此很好。既然要比试，须得有裁判公决，若少了观者也无甚趣味。姝儿这就去张罗，为你们设擂台，请观众。”

语毕，一溜小跑去了。

皇后一走，梁老国公板正的身子立即歪在张椅里，再无刚才的意气风发，只一个劲儿地喘气。

墨子良这下算是看明白了，这位老国公，是想在自己外孙女跟前留下个好印象。他让洪松另外端一碗参汤来，亲自捧给老人。

梁载冰接过参汤灌了一大口，仍是靠在椅子上休息。

墨子良道：“皇后心知将军年事已高，若知道将军为了博她欢心而不顾自己的身体，也不会开心的。”

梁载冰道：“老臣可没多少日子能动的了，不想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一副老朽残躯。趁着老臣还能动一动，让她看一看，她的外公，实实在在是个将军。就是不知道皇上肯不肯满足老臣这个请求了。”

墨子良想了想，道：“朕可以答应老将军，但老将军心愿了了，也要答应朕一件事。”

梁老国公立即来了精神，问：“什么事？”

墨子良道：“替朕从皇后嘴里问出，顾信之是谁？”

“成交。”

一老一少，击掌为誓。

另一边，顾姝命人将贞宁宫后头的坝子清扫出来，铺上红绸子垒起战鼓，又让人各个宫里去请人。

当今资历最老的将军，要与皇上比试武艺棋艺，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机会。各宫也十分给面子，除了顾太后因要礼佛懒怠走动，就连文秀公主都来了。

顾姝命人在周遭施了桌案，布上瓜果点心小火炉，这才命人去鹤龄宫请二人。又将皇帝拉到一旁，说：“外公年事已高，皇上可要万万悠着点。”

又叮嘱壮壮，在給老国公的水里，加点强身健体的，再加点护心护肝的。

比试，正式开始。

出于对老将军身体的考虑，先从文试开始：比棋艺。

这一点，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不等墨子良思虑出个让棋的好法子，老将军已经将他全部退路赌死，毫无悬念地赢了棋局。

第二局，比的是乐器。

宫里众人都是听惯了丝竹的，加上作为裁判的后宫妃嫔当中，文秀公主、温贵人、唐、林二位常在皆是习武的，这一局，毫无悬念又是老将军赢了。

三局两胜制度，到了这里，也就没必要再比下去了。谁知道老将军斗志昂扬，扯出什么比赛精神，重在参与，硬是拉着墨子良要进行第三场比赛。

前两场比赛，墨子良输得措手不及，毫无悬念，心里很是郁闷，这第三场很是不想比。

但架不住皇后一说，只得换了衣衫上场。

当然，护国公毕竟年事已高，第一场文比是切切实实地赢了，第二场在于裁判团的偏向，第三场墨子良还是放了水。

得到这么个结果，众人心照不宣，其乐融融。

按照约定，护国公可以带着皇后出宫去玩耍几日，禀了顾太后，也得到了允许。

护国公先回家收拾接皇后大驾，顾姝也回贞宁宫去，让芸儿等人收拾衣衫。

墨子良跟了进去，二人围着火炉嗑着瓜子，闲说道：“梁将军虽可为三军之主帅，但比起国公爷在军中的威望可差了一大截。他一旦出事，对玉兰关的情形很不利。”

“臣妾明白。”顾姝道：“臣妾会好好照顾外公，不会让他出意外的。”

墨子良看了看她，“你也得注意安全，凡事莫要逞能。老国公在战场上待了一辈子，此番回来，也是想要通过你，弥补一下对你母亲的亏欠。除了这件事，其他事不准你再管。”

顾姝便低头不言语了。

等东西收拾好，墨子良又让应天城亲自护送。

凤驾至梁府时，只一个老管家在门口接驾，迎了皇后入正堂上看茶。问及老国公和国公夫人，上下人等皆支支吾吾，不肯说真话。

最终，一个小丫头子说：“老爷和夫人都没料到娘娘这么快就回来，在后头厨房呢，奴婢们实在不敢去打扰。”

顾姝心下起疑心，便带着芸儿三人赶去厨房。

后院挺宽敞的，院子里挂着干辣椒等料。积雪刚刚融化，地面还是一片濡湿。

远远地，听到厨房里头传来护国公的声音：“夫人，老夫还要跪多久？”

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跪到饭煮好。”

四人对望一眼，心领神会地放轻了脚步，悄悄挪到窗下去。

小肆在窗户上戳了几个洞，往里头看情形。

只见昙国当下资历最老的的国公爷正跪在厨房门口，满脸委屈巴巴地望着灶台前忙碌的妇人。那妇人包着头发，还是能看到两鬓有花白的发。脸上被岁月添了好些皱纹，但眼神明亮，手脚利索，看起来十分康健。

老国公继续委屈：“为夫那不是为了哄姝儿开心嘛？再说了，事先也和皇上打过招呼了，不会出事的。”

国公夫人手里忙着搓瘦肉丸子，闻言头也不抬地道：“你要死在擂台上，姝儿才是真的开心。当初颖儿顾家求娶颖儿，你就不该答应。”

“这好好的说当下，你怎么又提起这件事？”老国公也急了眼，“当初为夫要是知道顾昀那小王八蛋这么混账，怎么还会把咱们女儿下嫁呢？”

国公夫人将捏好的肉丸装盘放到一旁，又忙着翻出个大白萝卜，搁在案板上，手起刀落，白生生的滚刀萝卜块成型了。

“当初是谁说的，梁顾两家联姻，一文一武相辅相成……”她说着话，揭开了一旁的蒸笼，那帕子垫着从里头端了个黑漆漆的碗出来，舀了盆水在旁边冰着，“结果呢？你在前面拼命，人家在后面给你捅刀子……”

老国公便不作声了，只低头拿手指在地上划着。

国公夫人将冰过的黑碗端到他面前，没好气地道：“连隔壁三岁娃娃都知道你老了，经不起折腾了，你倒好，连个三岁孩童都不如了。真要一头栽在姝儿面前，你对得起颖儿吗？你是为着姝儿想，那姝儿若是知道你拿命去哄她开心，她该作何想？”

老国公乖乖地喝了药，“为夫但真知道错了，夫人先让为夫起来吧。回头腿跪麻了，姝儿来瞧见了，又该嫌我腿脚不利索了。”

他说着话，将碗顶在头顶，双手扶着，冲着妇人伸舌瞪眼扮鬼脸。

国公夫人笑骂一句：“老不正经。”一面掺了他起来，“去看着火。”

“尊令！”老国公将碗往炤台上一搁，乖乖地蹲在灶下。

窗外四人听得认真，皆悄悄地退出院子去，只吩咐下头的人不许禀进去，自个儿则在堂上吃茶候着。

只等二老出来观望时，假装自己刚到。

祖孙三人自是抱着哭了一场，随后吃了茶点，方吃晚饭。菜还未上齐，那厢来禀，说嘉囿皇帝来了。

众人忙将人迎了进来，见了礼，入席吃饭。

吃过晚饭，四个人又闲说良久，老国公被国公夫人强令去歇息，留下帝后在厅上围炉夜话。

顾姝才得空问：“皇上怎么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