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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逝去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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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夏天,等秋天,等下个季节,等到月亮变缺你才会回来。天青色等烟雨,而她在等她。曾经一起走过的街头,一起路过的小径,一起笑看过的树,一起嬉闹过的秋千下,曾经一起闲聊的甜品店。任婷儿一遍一遍踏过原来的足迹,她知道夏渴至是个恋旧的人,所以总有一天她会再回来,所以在她回来之前,自己就这么守着,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等下一次相遇。真的已经等了好久呢,不过她不灰心,因为上一个冬季的雪里,她说过再见,任婷儿信夏渴至,不管自己如何,至少她从没有骗过自己。

婷儿,又来了,还是老位子对不对?一个中年男人从收银台出走出来,热情地招待任婷儿。脸上笑得很和蔼,熟稔地引任婷儿进去。诱人的甜品香气飘了一路,温馨的小店里,客满为患。

嗯,还是老位子。林叔叔,你这儿生意真好。任婷儿对着林行乖巧地笑笑,眼睛弯成两个半圆,闪闪亮亮的,看的让人好生喜欢。

林行被任婷儿夸得有点招架不住,老实憨厚地笑着直点头,这抹了蜜的小嘴说什么他都爱听。打趣地说着:还不是有你常来给叔叔捧场。这个女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当女儿来疼。

叔叔店里的甜点是真的好吃,婷儿是真的很喜欢,隔了断时间不来就心痒痒。

就你小嘴甜。

婷儿说的是实话呢。任婷儿嘟着嘴,假装不满地含冤瞄了一眼,这娇撒得好不可爱。

明明是对着撒娇,林行却沉下了脸,深意地看了任婷儿一眼:婷儿,你别骗叔叔了,叔叔活了大半辈子,看人还是挺准的,婷儿来叔叔店里,吃甜点只是次要吧?

叔叔为什么这么说?任婷儿也不惊不恼,漫不经心地反问。不等林行回答,回过头一笑,不是来吃甜点还能来干什么?明明是在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眼潭在说这话的同时墨色略微淡了。

婷儿每次都坐在那个靠窗的位子,每次都点两份不同口味的甜品,却只动一块。而且叔叔看的出来,每次你坐在那,都带着许多心事。其实这话林行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不好开口,也没什么立场过问。这么年轻的女孩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婷儿一直都心事重重,连他这个偶尔在店里见见她的人都看的出来。

原来叔叔都看出来了。这么活泼可爱的任婷儿实在不适合凄楚这个词,可身上却透着淡淡的、却真实存在的凄凉感。

那个老位子她曾经和夏渴至来过呢,她们曾经一起坐在那谈天说地,一起嬉闹。那份不动的甜点是夏渴至最爱吃的,她都记着,想着,要是有一天夏渴至想念这家店的甜点了,就会再来了,那时她还坐在那个位子,还一起谈天说地。都说守株待兔很愚蠢,但任婷儿的守株待兔却让人心疼。

有什么都和叔叔说说吧,心事总要说出来才不会烂在肚子里,伤了自己。林行也坐下,搁置下所有事,做一个倾听者。

任婷儿沉吟了一会儿,渐渐地,卸下无忧的外衣,裸露出她的苦涩,悠悠开口,说得很慢,很轻,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感情却真挚得掺不了假意:在我八岁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女孩,一个很安静的女孩。她是我的同桌呢,她很不爱说话,也不常笑,看起来冷冰冰的一个人,可身上却有一中魔力,让人忍不住去靠近,越靠近就会越觉得她很孤单,总是忧伤着,一个人一本书一个世界,仿若谁也走不进她的世界。可我很喜欢这个孤僻的女孩,总是缠着她不停地碎碎念,她也不恼,总是很安静的在听,什么也不说,但我知道她很认真的在听,因为她的眼睛不会说谎我们一起上了初中,一起相依相伴了五年,她还是很孤寂,很安静,可她什么都不会瞒我,我知道她信我,这样的她,要完全信一个人有多难。那时候我们很要好,很要好,我其实是把她当成我的亲人,真的。我们还一起约定上一所高中、大学

说着说着,她从笑着,慢慢说出了眼泪。故事好像越来越悲伤:有一天,有个很好看的男孩来接她,这个男孩其实我是见过的,五年前见过一面,那时我就记住了,但我没有告诉她,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她知道,可能是从那时候起吧,我就开始藏了真心后来我终于知道了,原来她是个弃儿,那个男孩收养了她,而且男孩要走了她一个人等了好久好久,她都开始怀疑,男孩不要她了,可我相信不会,不知为什么,我就是相信那个男孩,胜过相信女孩。我一直陪着她,却是带着私心的,总想从她口中得知那个男孩的故事

何时泪已划过脸际,声音哽塞,好像在预兆这故事的结局。从来没有向外人道起过她们的故事,她这才发觉,这个故事很残忍。声音如紧绷的弦,轻轻一扣,便要断裂:那个家根本容不下她,想尽办法赶她出去,然后在高考前一天晚上她就消失了,别人都说她勾引未遂杀了人,可我不信,一点也不信,那么纯净的她绝对不会做这种肮脏的事,我知道一定是那个家的人为了赶她走故意的终于等到了,男孩要回来了,我动用了爸爸的关系,得之男孩的航班。然后,然后,我做了这辈子最让我后悔的事,我第一次骗了她,这一骗,让她进了监狱,错过了男孩。那时看着她进囚车时,她看着我,用害怕无助的眼神看我,我心痛极了,才刚开始就后悔了,很后悔,可是晚了,都晚了,我们之间已经变质了,尽管我不想承认,也不可否认,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我居然,居然爱上了那个女孩最珍惜的、也是唯一珍惜她的人。为了我的爱恋,我背叛了那个女孩我最珍惜的朋友

故事讲完了,讲故事的人泪流不止,听故事的人揪酸了心。两个最纯真的女孩,为了年少时最青涩的爱恋弄丢了最珍贵的情感。她们的朝夕相处,她们的相互隐瞒,她们的咫尺陌路都是那么无可奈何,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谁又忍心责怪。

我很坏对不对,林叔叔,我真的很讨厌自己,我怎么会那么坏,居然这么伤害她。那个男孩是她唯一拥有的,我居然,居然肖想。任婷儿不停抽噎着,含糊地自我责怪。

不是这样的,婷儿是个很好的女孩,很善良。林行伸手去拍她的肩,就像一位父亲一样哄着伤心茫然的女儿,那时你们都太年轻,青涩得看不透。爱吃糖果的年纪,爱给洋娃娃穿衣的年纪,爱做梦的年纪,总会渴求一段像童话故事里一般的爱情,然后不知不觉就走错了路,迷失了最初的纯真,然后流着泪学会长大,学会成熟,学会真正的爱与珍惜。这是每个人必经的成长,婷儿只是在这段成长里,错过了一些,执着了一些,可婷儿学得很好,会后悔,会珍惜,会留恋,会真正的爱恨,错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最重要的是懂得了在乎。

在乎?任婷儿似懂非懂,泪水坠在睫毛上,蒙了一层雾气,被风慢慢风干,这么久过去了,十多年里,我没有经常想起那个男孩,而是再心痛也也忘不了那个女孩,其实我最在乎的是她啊。

嗯。明白就好,林叔叔觉得像婷儿一样善良的女孩总是会记住美好,忘记伤痛的。那个女孩一定不会记恨婷儿的,所以婷儿也要学着忘记。

她就是这样的女孩呢,而且我们说好会再见的,我在这等她,总会遇见的。任婷儿终于破涕为笑,盈盈的泪眼里又亮了起来,林叔叔也见过那个女孩的,曾经她在你店里打过工呢,只是没做多久。

林行突然一顿,仿若恍然大悟:婷儿说的是那个叫夏渴至的女孩?

林叔叔还记得她啊,怎么了?

昨天,昨天她来过,一个很帅气的男人陪她来的。林行细细思量了一番,而且也坐了这个位置,叫了一样的单子,当时纳闷,就特意留意了一下。

她来过?她在台湾?任婷儿秉着呼吸接受这突然而来的惊喜。顿在那,久久没有反应。眼里的欣喜却是越来越多,溢出来了,整张脸洋溢着欢愉,谢谢林叔叔,真的谢谢,我走了。

任婷儿起身离开,她要去见她,夏渴至来过了,那个男人一定就是韩弋了。这次她去找她,反正说过了再见,都等了一个冬天了,终于可以再见了呢。

婷儿,这次要好好珍惜。林行在位子上嘱咐。

会的。回头答了一句,投了一个安慰的眼神。急急忙忙就出了门。

这孩子。林行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心里却是很安慰的,他也为这两个女孩高兴,雨过天晴了,一切可以重新来过了。年轻真好,错了也好,丢了也好,总找得回来。

青春就是一场洗礼,从青涩到成熟,从童话到现实,从昨日到今天。从天真无邪的花季里打马而过,也许会流泪,会伤心,会遗失一些美好,错过一些风景,也不要遗憾,因为你在长大,在伤痛中慢慢学会酸甜苦辣,学会爱恨情仇,学会忘记放下,学会留恋珍惜。这便是青春的定义,像眼泪的味道,酸酸的,**的,咸咸的。不管走了多远,回头看看那些路过的青春,细数那年一起路过的点点滴滴,那年一起看过的花开花落,那年一起刻下的无邪涂鸦,都是那么珍贵的,就连一起流过的泪,受过的伤,也都一笔一笔记在青春的纪念册里,被珍藏在抽屉的最底层。换了那么多双鞋,换了那么多的朋友,最想念的却是十六岁那年的那双帆布鞋,和那个一起走过十六岁青春的朋友。

韩宅前,任婷儿踌躇不前,来回走动,皱着眉头,思前想后,正在打腹稿呢,嘴里还不停地自言自语。

待会儿遇见了该说什么好呢?你好?好久不见?任婷儿自我假设了一番,心里情景演绎了一次,摇摇头,自我否定:不行不行,这样太生疏了,而且也没多久没见啊。

该说什么呢?任婷儿抬头望天外加深思,挠挠头,一团糟,毫无主意。眼一亮,眼珠骨碌一转,以前怎么相处现在就怎么相处啊。想想以前,对!以前以前都是我在说,她在听,要是以前我会说渴至,走,带你去热闹热闹,书有什么好看的,成天捧着本书,会憋坏的。

不行不行,太没个正型了,吓到她怎么办?再说,现在手里也不知道拿没拿书?这个设想再一次被任婷儿扼杀在摇篮。这可苦了她了,太亲近不行,太疏远也不妥。

说什么呢?说什么说什么这会儿又低头看地,那个认真劲,就好似要将地给它盯穿了。

渴至,很开心见到你。不行!渴至,又见面了。不行!渴至,我很想你。不行不行

呵、呵、呵清清泠泠的笑声不绝耳,悠悠荡荡散在空中。

抬头,任婷儿朝思暮想的人儿就近在咫尺,站在阳光里冲着她笑,笑得轻,笑得淡,笑得浅,最重要的是和五年前一样的笑,阔别了五年的笑,这一笑,仿若昨日,那时她们还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如今她又见到了那个女孩那样纯纯的笑了,隔了这么久,真的好想念。

任婷儿蹑手蹑脚地走进,慌忙地连手都不知道放哪,眼也不敢看,四处瞎瞟。一开口,没出息得喊个名字还断断续续:渴至。

夏渴至笑意未减,缓缓走近,相比任婷儿自然多了。幽幽开口:该说什么呢?

额?该说什么?还没想好啊。难道冷场?不行,这脑子怎么堵住了?转不动啊!任婷儿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非常不淡定了,眼珠子左右转动,想尽量缓和尴尬,却好像越弄越僵。

我手里拿了书。夏渴至抬起右手,将手里的书随意晃了两下,果真有一本《莎士比亚散文选集》。敛起了笑,认真开口,是惯有的夏渴至的平淡风格,不带我热闹去吗?

任婷儿一蒙,感觉不在地球上,丝毫找不着北,将前后左右,好好串联一番,顿时开明,记起她刚刚好像说过渴至,走带你去热闹热闹,书有什么好看的,成天捧着本书,会憋坏的。脸瞬间一红,有种想钻地缝的感觉,千方百计想要好好问候,却闹了个大红脸。

去哪热闹?任婷儿继续迎着头皮说下去,不管说什么也比沉默好。

呵呵。夏渴至又一次笑了。

呵呵。任婷儿也跟着不好意思的笑。

她平淡如兰,她没心没肺,熟悉的笑脸,在陌生的地带,穿越了岁月沧桑,开在了这个初春。

谁说过一笑泯恩仇?这一笑,所有风云尽散,云破日出,她们的世界又重叠了,过往都随风淹没在笑声里。她们笑了,不怨不恨了,彼此忘记记起了。天放晴了,风停了,她们最珍惜的拾回了。

渴至。

婷儿。

五年前,她们也是这么唤着彼此,亲昵得没有任何隔阂。五年后,她们恨了,疏离了,越走越远了,又忘了,不舍了,抓住了。隔了五年,她们终于可以再一次这么毫无芥蒂地彼此唤一声彼此的名字。这中间有多少无奈,多少心伤,多少悔恨,多少泪水,旁人又怎么会懂。但也只需要她们懂就够了,因为她们珍惜彼此,所以懂得这迟来的和好如初有多难的,有多么令人又甜又涩又酸。

她们缺失的青春又完整了呢。

婷儿,你来找我?夏渴至隔着一道敞着的大门说。她其实是知道婷儿是来找她的,本来她在院子里看书,婷儿一来她就知道了。只是好像确实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才明知故问。以前都是婷儿在说,自己在听,现在让她来开口确实有点困难。

嗯,来找你。任婷儿走进去,走到夏渴至身边,隔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说过再见,可过了一个冬天也没见过你,我就怕你不会来见我,实在等得今天去了甜品店,才知道你来了台湾,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任婷儿说着说着就越来越自然了,没有刚才那么拘泥。夏渴至还是很原来一样静静地听着。

我们去那边坐坐。夏渴至走在前面,任婷儿跟在后面。任婷儿盯着地上她们的影子,笑了笑,心情好地加快了脚步。

香樟树下,树的阴影遮盖。她挨着她,坐着同一把木椅,看着同一颗树,好似回到了五年前。那时候,她们也常这么坐着,一起谈天说地,现在的场景好熟悉,好温馨。

这里还和以前一样呢,好久没来过了,不过这么久也没什么变化,除了这棵树。

嗯,都没怎么变。

是啊,那时候,我们也经常坐在这棵树下,一起做功课,只是你在做,我在玩。那时候,这棵树还没有这么高,才过头呢,现在都长这么高了,踮着脚都不一定够得着呢。说着,任婷儿真的踮起脚尖去够树枝,真够不到。我怎么一点也没长高,树倒是长了很多。记得那时候,你可宝贝这棵树了,天天浇水,还杀虫呢。除了我,你和这树待在一起的时间久最长了。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上课,突然下起了暴雨,你二话不说就翘了课,事后我才知道你是担心这棵树。那可是你第一次翘课,居然是为了一棵树。任婷儿话匣子一开没完没了起来,之前设想的冷场根本是瞎操心。

渐渐地她们又恢复了五年前的相处模式,一个说,一个听,说得认真,听得也认真。

其实任婷儿与武翎羽是很相像的,一样的活泼,一样的爱碎碎念,一样的善良,一样对她不求回报。其实上天对她真的不差,给了夏渴至两个这么、这么好的朋友。

这棵树是韩弋种的,走之前种的,他说等树长大了,他就回来。

怪不得。任婷儿大彻大悟似的点头,声音却又突然暗淡了,压抑着什么,很淡很淡的,几乎不可闻,你守的不是树,是韩弋的诺言。

就算提到韩弋也没有什么不自然了,依然可以一笑置之。韩弋之于任婷儿只是青春期时,偷偷萌芽的心悸,早淡了,刻意也好,顺其自然也好,总算是磨平了他在她心里的棱角。看来她们之间,真的许多都已经忘记了,那段青春的小插曲她们都选择性地遗忘了。忘了也好,毕竟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韩弋也来了夏渴至淡淡地提及,并没有带许多特殊的情绪,就像以前一样,她会和她说韩弋,说她身边的人和事。

我知道,甜品店的林叔叔看见有个很帅气的男人陪着你,我就知道肯定是韩弋,你到哪,他都会陪着的。再说你在台湾也没有别的很熟悉的朋友,而且韩弋也不许有别的人陪着,我看的出来,韩弋很专制的。任婷儿狡邪地对着夏渴至笑笑,两个眼睛弯成半月,酒窝很深很深。一副她都懂的模样。

夏渴至也浅浅地一笑,看着飘絮纷飞说起了她最重要的人,语气里满满都是满足:是啊,他很专制,不过对我很好。

那就够了,管他专不专制,对你好就行。任婷儿没心没肺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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