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穆青的到访似乎没有影响到渴至，她依旧没有神情和动作。三天里，一个人的对白都已习惯，武穆青不再冷场和尴尬。

他径直走到病床前，倒水，插花，动作很娴熟。然后转过身，走向那单薄的背影，不敢太靠近。武穆青已经发现，一旦入侵她的防范区，她便会自动后退。

不知道是看她，还是看窗外，武穆青沉默了一会儿，欲言又止，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隐忍了许久，还是开口了：那个人没有死。

看见渴至微微颤动了一下，武穆青有点后悔，后悔没有给她多点时间的平静，残忍地把她拽回她最不想面对的事实里。武穆青知道提到这件事，她还是会很排斥。以为窗子玻璃上映出了一张不再平静、因害怕而皱紧眉头的脸。

安静了一会儿，渴至还是转过身来，面对这个陌生但却是最熟悉的脸，颤颤的吐出了几个字：他没死？

嗯，已经抢救过来了，不过还没有过危险期。武穆青尽量表达准确，生怕将他千方百计打探来的消息说漏一个字。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想去弄清楚，起初他解释为好奇，很快自己便否定了这个解释。

听到那个人没死，渴至脸上并没有特别的变化，她早已学会隐藏真实的感情，只是在心里不停地涌出太多的想法：庆幸那个人没有死，自己的罪孽也轻了些，但又失望那种人渣老天也会放过。

此时，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最现实的话：我会坐牢吗？渴至的眼里有种复杂的光芒闪过，叫做希望，尽管暗淡，却无法掩饰。

这个问题让武穆青一时哑口，不是因为不懂回答，相反作为律师的他太懂事情的严重而害怕去回答，生怕自己给的结果会让她刚燃起的希望又一次破灭。

渴至也没有催促沉默不语的武穆青，只是静静地在等。

拗不过渴至坚决的眼神，武穆青也不再刻意转移视线，重新认真与她对视：如果受害人起诉的话，会后面的话武穆青还是没有办法坦然表明，不过意思很明了，现在警方在找你，暂时你不要露面。出院后先先去我那儿。

武穆青微烫的脸不自觉地低了些，心里又莫名的紧张，害怕她的回答让自己没有挽留的余地。不明白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说出这种让人尴尬的话。他一向的慎重在渴至面前，全然失效。他不后悔，也不想收回这未经大脑的话，至少可能留下她。

好。渴至像听着别人的事般淡定地回答。心里祈求原谅她小小的私心，她必须也只能接受武穆青的照顾，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希望自己的厄运不要祸及他人。原来自己是这般自私，一味的接受，欠他的却无从归还。

只是简单的一个好字，却让武穆青心中荡起层层涟漪，一扫刚刚紧张不安的情绪，嘴角微微上扬，毫不吝啬他的笑容，连他自己也佩服自己能将喜形于色表现得这么坦坦荡荡。

对了，好像一直没有问你叫什么。自我陶醉了好一会儿，武穆青才想起有话要问。

你已经问过了。对于渴至的回答，武穆青很是疑惑，问过了吗？怎么没有印象？他在脑中又一次回忆这几天相处的点滴。

五年前问过。渴至读懂了武穆青更深的疑惑，继续解释，我脚受伤，你用单车送过我。

夏渴至很自然地坦白，既然选择相信，就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武穆青沿着这个启示，一点一滴仔细去回忆，那个公交站点，那个倔强的女孩，那个一走一拐的背影，慢慢连串在一起。也许这就是缘分吧，世界上任何一场相遇都不是多余的，隐约都是在铺垫什么。五年前，他帮助她，告诉她，他叫武穆青。五年后，他的戏份未变，只是她的角色更悲惨了。这样的相遇，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武穆青渐渐从回忆中抽身回来，小心翼翼地隐藏好自己的欣喜、满足：五年前你没有告诉我，现在你

夏渴至。没等武穆青说完，渴至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她的名字，也是她自私的保留。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保留了，最不堪入目的一面已经整个地暴露，一个名字早已失去了它原来的重量。

武穆青却如获珍宝似的露出了很温柔的笑。这迟了五年的名字来得那么意外又惊喜。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容易满足，这么容易激动。以前觉得诗人太过矫情，把情爱写得如此细腻，浪漫，原来真有一颦一笑一牵容。有种很奇怪，却无可阻挡的东西在偷偷萌芽，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