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渴至抓紧武穆青的衣角，很低很低的声音不住地颤抖，我杀人了。

很多年之后，渴至也不明白当初自己会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求救。是因为走投无路？是因为他温柔的声音？还是因为他与韩弋一样让她有安全感？以至于渴至决定再赌一把，把命运完全地交给他.再也没有力气去说话了，不想去看，不想去听，不想去想这个世界的污浊。渴至已筋疲力尽了，她屈服了，投降了。她已经没有体力，没有能力去与命运抗衡了。她缓缓闭上眼睛，祈求被带到，一个没有悲哀，没有无助，没有眼泪的地方。

你怎么了？武穆青手足无措了，因为她的求救，她的昏厥，因为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要保护她，救赎她。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奇妙，来不及思考，来不及了解。武穆青就这么走近了夏渴至的生命里，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华丽序幕，却是那么刻骨铭心。他决定给她温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做，也许是他从不相信的命中注定吧。

韩家的舞会，在渴至心里烙下了磨灭不掉的伤痕。那留下的，触目惊心的一地血迹，是她永远的梦魇。而那雨里救赎她的武穆青却是一辈子窝心的温暖。那令人绝望的一晚，她遇见了他，他见过最美丽的她，最狼狈的她，最绝望的她，无论是哪个她，都在武穆青记忆里刻下永恒的记号。这辈子他注定是她的救赎，而她注定是他劫数。

医院惨白的脸上渗出细细的汗珠，紧锁的眉头在梦里也不曾放松，手紧紧抓住床单，用尽所有力气，指节已泛白。

病房里，武穆青一脸担忧地看着昏迷中的渴至。就算不省人事，她还是那么害怕，那么恐惧。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武穆青知道她的故事是悲伤的，悲伤到尽管很想了解，却会不忍心去将她的故事毫无保留地展示。

那一幕那么清晰地印在了渴至的脑中，怎么也摆脱不了。

是梦，亦是现实。

那个男人疯狂地扯破渴至的衣衫，那双强有力的手按在渴至肩上，恶心扭曲的脸贴在她的皮肤上，那么痛彻心扉。侵略、凶猛的吻刺痛渴至每一寸肌肤。她疯狂，她嘶吼，她哭泣，她摒弃所有自尊去求饶。可那个男人依旧可耻的继续。

一片慌乱，渴至已无法思考。挣扎中，烟灰缸滑落在地。

渴至闭上眼，不去看着肮脏的嘴脸，无意中手触碰到一席冰凉。她知道上天还是有一丝怜悯她的。渴至想也没想，拿起冰凉的硬物狠狠砸向男人的头，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男人停下了，接着铺天盖地的红色刺痛渴至的眼球。鲜红的血顺着男人的脸，流到脖颈，滴在渴至的手上，脚上一滴接着一滴，汹涌滑落，触目惊心。

门开了，一丝光线射进黑暗。

触目惊心的一幕突然没了踪影。

你醒了。武穆青有点木讷地走到床边，你已经昏迷了一整天了。

渴至下意识地退了退，用不安的、防御的眼神盯着武穆青，恐惧还是没有从她惨白的脸上褪去，手依旧紧紧抓着床单。

武穆青读懂了她的戒备，尽量让自己语气和善：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叫武穆青。

武穆青坦诚地介绍自己，试图减轻她的恐惧。

渴至像突然被什么惊醒一样，眼神不再游离，眉头缓缓放开，紧握的手也松开了。没有再看武穆青，像在回忆着什么，脑**现了那个晚上，那个公交站牌，那辆单车，那个少年隐约中他说过我叫武穆青，你呢？。怪不得，自己会向他求救，原来他曾经给过她温暖。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怎么会杀人？武穆青打断了渴至的思绪，小心翼翼地询问。

武穆青的话触碰到了渴至最想忘记的伤痛，虽然知道不可能会忘却，但不希望被人挖掘。她又一次警觉地看着武穆青，抿着嘴不说话。

好，我不问，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现在你好好休息。武穆青见渴至不支声很久，他还是妥协了。不敢也不忍再问，生怕又把她拉回痛苦的回忆里。其实他很想知道，她与韩家的关系。

以后会怎样，渴至不敢去想。她的结局在哪？韩家？监狱？暗无天日的角落？不管在哪，没有韩弋，都是又一次的抛弃，又一次的沦陷。这是她的命运吗？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改写。十年前，她赌上一切，重新来过，如今却遍体鳞伤。如果，如果重新来一次，她亦选择重蹈覆辙，只为那真实却又遥不可及的温暖。

这次，她又有什么筹码去赢那虚无缥缈的未来。醒不了的噩梦已经折了她的羽翼。

以后会怎样，武穆青不需去想，她的结局，他想写，没有条件，没有理由。她的过去他来不及参与，她的未来他不想在错过。他清醒，他要结束逆流成河的悲伤；他亦很不解，都说每做一件事情，都有千万个理由，可对于这个忧伤坚强的女孩。他找不到一个理由。

这次，她要的，他都会给，不惜任何代价。

高考在迷茫中，慌乱中，紧张中，不知所措中，悄悄流逝。这是一场洗礼，有人收获，有人失去；有人开心，有人难过；有人从青春打马而过，有人遗忘曾经的背囊。

对于渴至，这场洗礼却是那么的奢侈，在阴谋中成为泡沫，消散得无影无踪。

渴至医院待了三天，精神状态已慢慢恢复。这三天她不曾开口说话。武穆青每天都来看他，讲着一个人的对白，绝口不提，她的悲伤，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她不愿记起，他便陪她忘记。

初晨的阳光铺洒在渴至的脸上，想打了金色的粉底。已不是刚入院是的那般苍白，也渐渐抹去了脸上的害怕与阴霾，恢复了她一贯的平淡与安静，甚至比以前更安静了，安静到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伫立在落地窗前，没有任何表情亦或动作，只是静静的，静静地。窗外穿着病号服的老人对着报纸看得全神贯注；偷吃零食的男孩对着医生笑得天真无邪；独自做健身操的大叔也乐得其所。这和谐宁静的早晨似乎与渴至无关，她是这场生活剧唯一的观众。只有那晚的雨，那晚的夜，那晚的血腥才是真实地存在。眼前只是暴风雨来临前宁静的假象。

武穆青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不舍打扰渴至的宁静，看着她的背影出了神：今天好点了没？

武穆青捧着一束康乃馨，他听人说过花能使人心情愉悦，忘却痛苦的过去。曾经以为幼稚又不切实际，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傻傻照做。

武穆青的到访似乎没有影响到渴至，她依旧没有神情和动作。三天里，一个人的对白都已习惯，武穆青不再冷场和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