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孟德渐渐对方时这个学生有了印象,她很认真,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劲,像从崖缝里长出来的一点绿色的什么东西,天生就比别人更懂得努力,也更吃得苦。
她上课的眼神总是亮晶晶地看着黑板和眼里有太阳似的,总是神采奕奕,面色红润。
集训一个多星期下来,就是最有活力最有精神的小伙子也变得和打焉了的小白菜似的,她就很不一样,是焉白菜里唯一一颗还水灵着的。
尤司年也不焉,但他就没有水灵过。
江孟德看着方时的眼里渐渐带了光和比别人多一分慈祥的微笑。
方时坐在下面写题,教室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几个大功率的中央空调轰轰轰地在天花板上吹,她有些怕冷,这几天都披了件外套,但今天似乎各位地冷明明她已经躲开了风口,还是冷得出奇。
“热死了这天气,还好有空调。”
方时听到这个声音在,只觉得自己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
人少了以后,集训也换了一个更小一点的教室,每天都固定在这里上课。
江孟德是总教练,当然不可能一天到晚都是他教更多的时候还是学校的其他老师教,虽然比不上江孟德,但也个个都是师出有名,每一个都把课讲得又好又有趣。
方时羡慕他们有这样好的老师。
等自己有钱了,一定努力高薪聘请他们去山水镇教书。
白嘉月从门口走进来,脸色不好,冲着方时招了招手,示意她出去。
方时停下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后门出去。
“尤司年家里出事了。”白嘉月,“他爸爸有私生子,最近他父母在闹离婚,现在在争夺他的抚养权。”
她语气急促:“这件事他应该还不知道,我也是从我爸那里知道的,他叫我先不要告诉尤司年,说让他先好好考试。”
方时拍了拍白嘉月的肩膀,看她都要哭下来,安慰道:“没事的,别担心。”
白嘉月:“我不能不担心啊,尤司年爸爸是打算去国外发展的,如果尤司年的抚养权被他爸爸要走了,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和私生子以及私生子的母亲住在一起,那哪里还能有好事?”
这话说的也不错,在这个时候搞出私生子,足以可见尤司年的爸爸真的很不负责任。
和方昭辉一样。
果然坏人都是有共同之处的。
她语气也沉下来:“你先别急,我们慢慢想办法。”
“不用担心我,我都已经知道了。”
两个人被这个声音吓得一愣。
白嘉月:“你怎么知道的?”
尤司年的脸色看上去还算正常,他笑了笑,云淡风轻道:“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他们半夜的时候因为这件事吵过好几次。”
至于白天为什么不吵,当然是因为白天要管理公司没有时间。
方时:“……你真的没事吗?”
尤司年笑笑:“我真的没事,都习惯了。”
这句话有点耳熟,耳熟到方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沉默下来。
白嘉月受不了他这个样子:“什么没事啊,就算离开这里也无所谓吗?”
尤司年无奈:“别这样,其实我爸对我还是不错的。”
白嘉月冷笑:“是哦,从小就没有抱过你也叫不错呢。”
这句话说得有点伤人了。
方时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白嘉月对上方时的目光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喉咙一哽,把脸别到一边不肯再说话。
气氛沉默下来。
“我走了,你们聊聊吧。”
方时看向尤司年:“我们到安静一点地方吧。”
尤司年点点头,跟在她后面。
“你真的不在意吗?”
“一点也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只是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在意,”尤司年,“所以我也叫你们不用担心,我其实还好。”
他看着远山与天空交接之处:“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他们其实都各有喜欢的人,只不过还是觉得彼此更合适才在一起,而且早就约定好要是哪一方觉得不行了,可以立即离婚。”
方时:“既然都说好了,那怎么……”还吵成这样。
尤司年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说:“他们有约定不能够有私生子,两个家庭的财产必须有我继承,这是拟了婚前协议的,但是现在我爸他搞出私生子……”
私生子,按法律规定也有继承权。
“我妈要他再拟一份协议,保证他将来的财产一分都不会留给私生子,但我爸现在不同意,觉得我妈太狠心。”
这话说得也搞笑,都是做生意的,比狠心真的没必要。
方时:“那你觉得呢?”
“我?”尤司年,“我觉得无所谓,我不喜欢商场,比我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我还是更喜欢单纯一点的数学。”
方时:“你留在国内的可能性大吗?”
尤司年沉默了下:“不大,我爸那边的势力更大,而且,虽然知道我爸有私生子,但是我妈没有证据。”
“他爸私生子的名字记在了公司一个心腹的名字下面。”
方时对这些复杂的问题思考不来。
“那国外有数学很好的大学吗?”
尤司年一愣,随即笑道:“有的,最顶尖的数学专业就在国外的普林斯顿,如果你想去的话,也可以努力一下。”
方时摇头:“我是说你去。”
尤司年:“你不想去吗?”
“我不想出国。”
这里的土地好像有一根线,把她和这片土地连接在一起,要她离开,她觉得会不舍得,她是在这里长大的,而它又那样好。
尤司年微微一笑,目光看着远方:“那也很好,这里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