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抬头,看着齐名绷着一张泛红的小脸。
方媛有些意外,这种问题一般都是父母会问的,不过单独两个孩子来,这样子好像也正常,她笑了笑,温柔道:“当然可以,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把上次的招生考试的卷子拿来给你们看一看。”
方时转头说了声谢谢,齐名嘴角上扬,刚想说不用谢,就看见她又低下了头,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他的心情也好像随着这低头跌落了谷底,彷佛看见了曾经以为学费问题而不得不离开学校的同学,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也咽回了下去。
他坐在一边,不再说话,和她一起等考卷,偶尔转头看看她的侧脸,又无声转回去。
方时心情有些差,低头盯着洗得发白脱线的布鞋,没注意到旁边时有时无的视线。
空调的凉意从皮肤进入了心田。
方媛很快拿着卷子回来了,放到方时的面前:“我们这边的招生考试一共考五个科目,每两个星期考一次,招生考试的卷子难度都每次都是差不多的。”
方时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变得很冰,抬起手接过考卷,认真地道了谢:“谢谢您。”
方媛笑笑,对方时的印象又好了一点:“不用谢的,这些考卷我们这里还有很多,这一份你可以带回去看看。”
“每次考试的题型也是差不多的基本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还有一个星期是我们最后一次的招生考试,如果你喜欢我们学校的话,可以回家好好准备一下。”
方时把考卷拿在手心里,:“好,我会的。”
两个人出来时刚好是中午十二点,太阳当空,沥青路面被晒得热气腾腾。齐名远远看见一辆洒水车唱着歌走过来,从车里喷洒出来的水,刚刚落地,就变成一大团一大团的水蒸气升上天空。
他走在靠近马路的一边,侧眸看着旁边的人。
方时把卷子卷在了手心里,嘴角微抿着,看不出脸上是什么时候情绪。
“你……觉得有把握吗?”
卷子的字小,齐名没看见上面的题目,方时又一直一个表情,两者之下,他无从判断卷子的难易程度。
把握?
她不知道。
方时抬头看了一眼刺眼的太阳,知了被热得在路边的绿化树上乱叫,天地好像一瞬间变得燥热又空茫,好像这片沙漠只有她一个人在艰难寻找出路。
“……我们找个地方看看吧。”
“好。”
两个人就近找了个树荫下的花坛,坐在边缘上。
卷子一共五份,拿在手上还挺厚的。方时把它们对半分开,把其中一半放到齐名手里。
她低头翻看手里的卷子,目光在一道道题目上迅速扫过。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试卷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光斑,偶尔有微风划过这片天地,虽然不能去除暑气,但好歹也是有了几分安慰,好像这天气的温度在心里低了几度。
卷子的题型和山水镇有差别,但差别不是很大,只是难度增加了,方时还发现几题老师从来没有讲过的题目类型。
她微微蹙眉,看着卷子的眼神更加认真了几分,仔细分辨着这题目属于哪一部分的知识,顾不得额头上划下的汗滴。
齐名的脸色也很严肃,转头想说自己发现这些题目和山水镇的差别有点大,就看见方时被闷红的脸颊,依旧在认真的看着卷子,又把话收了回去。
算了,还是让方时自己好好看看吧,或许也不需要他多说。
齐名别过头,放下手里的卷子,看着车来车往的马路,发起了呆。
许久,方时放下手里的卷子,站起来:“我们走吧,带你去买磁带。”
齐名哎了一声,连忙跟上去:“好,麻烦你了。”
尾屿市随便一家书店都比山水镇的书店来得大,方时带着齐名在如迷宫的道路里转了半个小时,两个人来到了一个小街的转角。
转角口就是一家书店,窗明几净,和电视里的酒店一样高大上,白瓷砖干净得能照人,彷佛踩一脚都是罪过。
方时推开玻璃门,看见齐名还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催促了一句:“快点进来了,就是这里。”
书店很大,分区明确,方时脚步微顿,走向了英语区。
齐名赶紧跟上去。
他走在方时后面,转头看她一眼。
她好像一个人就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他心里划过这个念头。
“你现在基础差,先买些基础点的磁带就好。”方时的手在摆满磁带的货架上扫了一圈,跳出两个自己认为比较合适现在的齐名的,“你看看这个吧。”
齐名双手接过,低头看磁带上面的介绍语,露出点笑容出来:“我觉得这个挺好。”
方时的嘴角也有了一点浅浅的笑意:“那就好,你买一个够吗?”
“再买一个吧。”齐名补充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下一次来,也不知道要多久。”
方时的手几不可见地一顿,很快又给齐名挑了一个难度稍微高点的磁带,递给他:“你看看这个吧。”
书店里常年恒温,里面的温度十分舒服,阳光从玻璃窗外落进来。
齐名低头,确认了下上面的中文字,的确是自己想要的难度高一点的磁带,嘴边露出一个笑来:“谢谢啦。”
方时摇摇头:“你要自己再看看吗?我选的也不一定是最适合。”
齐名把两个磁带攥在手心里:“不用了。”
他对方时很信任,她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的气质。
方时和齐名在车站处分别。
方时走在路上,太阳已经落下半个山头,暖黄色的余晖洒落大地,给行人穿上一层霞衣。
这里离方昭辉的别墅有些距离,等方时走回去,落日已经吞没了最后一丝余辉。
她站在门前,慢吞吞地把大门推开。
“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阿姨看见方时,皱了皱眉说:“刚刚先生在找你,好像有什么事。”
她的语气平淡,似乎不带情绪,但就是莫名地让让觉得听着不舒服。方时有过不少这样不舒服的时候,已经习以为常,她安静地转身,关上门。
这个空间里只有两个人,客厅里没有开大灯,显得有点儿昏暗。
“我知道了。”
空灵清冷的声音在这个昏暗的空间里响起。
方时走上楼梯,方正烨迎面而来。
他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剪着学校要求的板寸头,面貌普通,身上却洋溢着一种青春的气息,很容易让人喜欢。
方时面无表情地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方正烨哎了一声,想要打招呼的手就这样被无视。
方时来家里两天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他站在原地,看清方时不想搭理自己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一时在楼梯上踯躅不知所措。
他也算是被娇宠长大的,还没有遇见过被这样忽视的情况。
方时转过楼梯的时候,余光看见方正烨还站在楼梯中间。她对方家的其他人并不熟悉,心里疑惑了一下。
他这是干什么。
疑惑只是一秒,就被打断。
徐芳热情地招呼着他:“小烨,我刚刚给你切了水果,下来吃点啊。”
方时脚步一转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方正烨抬头,见再也看不见方时的背影,脸上微微露出些失望的表情来。
“好,徐姨,我这就下来。”
方正烨拿起放在旁边的叉子插了一块水果放到嘴里:“爸爸呢?今天晚上爸爸好像一直都没在。”
“先生晚上有事,刚刚才出去呢,之前一直在客房里。”徐芳说,“先生这几天心情有些不好,方时小姐老是爱惹他生气,小烨你如果没有事,最近就不要去烦先生了。”
方正烨小小的眉头皱起来。
在他看来,身为孩子就是要听父母话的,父母说什么都是为他们好,方时这样的行为,他很不赞成。
出声想要说些什么,又想起父亲这些年对她的忽视,嘴里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沉闷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那盘水果上。
“徐姨,这盘果盘我就拿上去吃了。”
徐芳笑眯眯道:“行,都拿上去吧,这些本来就是都给你切的。”
方正烨着果盘走上了楼,在自己的门前站了一会,看着房门板一会,又转身去了二楼。
方时已经洗好了澡,周围一身水汽,从书包里翻出试卷,一题一题地分析题目和出题意图,在旁边密密麻麻地写起了批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干净洁白的试卷渐渐被写满了字,时钟指向午夜十二点。
她松开手中的笔,把考卷放好,拿起吹风机给自己吹了下头发,目光依旧落在卷子上,一边思考着最后一题的最后一个步骤,一边小心注意着不要让头发的水落到卷子上。
她看着卷子还留下的空白部分。
一共八个大题,每个大题又分为两到三个小题,有三个第二小题、一个第三小题她没有写出来,而且毫无头绪,看着这陌生的题型,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这些不会写的题,一共是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