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准备了两支笔和一块橡皮来迎接这次考试，在去考室的路上碰上赵卓溪。

赵卓溪似乎心情很不好，方时给她打招呼她也没有看见，一路急匆匆地从方时旁边路过，径直消失在教学楼拐角。

方时往她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

第一场考试开始，考的是语文。

光是语文，方时都感觉到了初中考试和高中考试的难度差别，高中的考试连语文都比初中的难上了一个度，阅读理解的分析更加难做。

她眼睛盯在第一题，回忆着自己背的万能解题模板，按模板把自己的答案套上去。

完美。

下一题。

方时照猫画虎，给能用模板的题目都用上了模板，不能用的也努力把它写得看上去很专业。

写作文，检查，交卷，一气呵成。

方时顺着人流走出考室，回到了十三班教室。

一堆人凑在一起讨论答案，方时觉得对答案这种事情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她没有，于是默默地坐在位置上，打开了前几天自己捡的那一本笔记本。

数学。

方时最拿手的科目，她这一个月买了三本数学练习册，每一本都至少写到了老师教的地方，厚厚的练习册还叠在宿舍里，知识却已经牢牢地被她掌握在脑海里。

她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地浸泡在学习里过。

在山水镇的时候，她总有做不完的兼职，但贫困镇的消费水平和工资水平明显和繁荣的尾屿市不同，她辛辛苦苦攒了好多年的钱，也不过能在尾屿市的消费下活过两年而已，那笔竞赛奖金对她非常重要。

如果不能拿到，方时已经想好了自己到底是要去捡垃圾还是去刷盘子，或者两个都干了也不错，学校前面有很多小吃店，找个刷盘子的工作应该不难。

她确认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并在短暂的出校门时光里充分观察了哪家小吃店会缺一个她这样的洗碗工。

这次的数学考试因为是第一次考试难度未知，但出的题型她都已经在平时的练习中刷到过，连续三个星期的凌晨两点半终于没有辜负她，给了她满意的答卷。

只在最后一大题略微思考了一下，她就写完了这份数学试卷。

她想起那本笔记本上面的数学题，她只写到了第二页，于是又在草稿纸上继续解那一道自己卡住很久的题目。

两天的考试很快过去。

今天按华语的传统就是出成绩的时间，教室里比以往都多了几分凝重，班级同学的脸上都有或期待或凝重的表情。

方时淡定地坐在位置上继续刷数学练习册。

这两天，她又努力了一把，把三本练习册的进度都赶到了数学老师前面，看得丁哲要惊掉下巴。

“你不会觉得累吗？写这么多数学，你的脑子会觉得有发烧的感觉吗？”

方时简单粗暴地回答道：“不会，一时刷题一时爽，一直刷题一直爽。”

学习是如此快乐的事情，她怎么会感觉累！

丁哲露出佩服的眼神：“在下甘拜下风。”他刷两本练习册都累死他了，方时居然还能轻轻松松地三本连刷，而且还进度居然还在老师前面。

非人哉！

并不了解丁哲内心世界的方时露出一个谦虚的笑容：“你也可以的。”然后继续刷题。

赵卓溪出现在门口，目光在教室里搜寻了一下，停顿在一个正低着头写作业的背影上：“方时，你出来一下。”

丁哲看着赵卓溪有些害怕，在旁边小声道：“不会是成绩出来了吧，你小心。”

方时几不可查地和他点点头，跟着赵卓溪出去了。

邵涵也听见了赵卓溪喊方时的声音，走过来刚好看见方时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她看着门的方向目光担忧：“方时不会被班主任骂吧？”

这一个月来，她觉得方时真像是一棵树，受了伤一声不吭，忍受着那些伤害在树干上留下疤痕也不叫一句，实在是让她觉得心疼又无奈。

像丁哲这样的，就自愈力很强，前一秒挨骂，下一秒就能笑得满脸开花。

丁哲目光沉沉，道：“不行，我们得跟去看看。”

邵涵有些犹豫：“……但是如果我们跟去的话，万一方时被骂哭了，发现被我们看见，她会不会更难受。”

丁哲给她一个白眼：“你觉得方时是那种会哭的人吗？”

邵涵沉默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确不能想象方时哭泣的样子，如果方时哭了，那大概会是世界末日来了吧。

“走吧。”她沉声催促丁哲，“快点跟上去。”

丁哲跟着后面，还被骂了一句怎么走得那么慢，他翻了个白眼，加快脚步走到邵涵旁边。

前边的方时和赵卓溪并排走着，他们两个不敢跟太近，只能看见方时偶尔转头和赵卓溪说话。

看着还好，没有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老师，您喊我出来有什么事吗？”方时疑惑地问。

赵卓溪：“成绩出来了，我刚刚看到你的成绩，你觉得你能参加竞赛吗？”

方时有些意外赵卓溪也会这样问，她以为赵卓溪只会类似于通知一下自己，直接告诉自己结果。

但她的确不知道。

方时轻轻摇头：“老师，我不知道。”

赵卓溪转头没说什么，也没骂她，但也没有露出一点可以让方时窥见结果的表情。

她目光落在走廊边的绿植上，突然心里一松，觉得没有什么了。

她之前的确很在意结果，可这一个月她已经无愧于心，做到了每天都全身心投入学习，就算没进前两百，那也确实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赵卓溪半晌没说话，面无表情地，两个人并排走着路。

在从教学楼出去的那个台阶，她忽然停下来说说：“你刚好考了第两百名，赢得了我们两个之间的赌约，但我并不恭喜你。”

“我还是那句话，我并不赞成你们去学竞赛，因为对于百分之九十九学生来说，它都只是浪费时间。”

“你的作文是我改的，”赵卓溪，“高中的第一篇议论文，你写的很好，我给了你五十三分。”

方时站定：“谢谢老师。”

刚好两百名，如果她再少一分，大概就会被迫退出两百名以外，赵卓溪的无私心也是她能够胜利的原因。

“谢我做什么?”赵卓溪莫名其妙，说出了自己的意图，“我告诉你，只是想通知你，下午的语文课我会把你的作文当做范文来念，你不要因为太惊讶而站起来和我呛声。”

方时哭笑不得：“老师，我怎么会因为这个和你呛声?”

赵卓溪哼了一声：“这么多天，我也发现你就是个刺头，只是别人刺得明显，你刺得不明显。”

方时真是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也和当初的她完全不一样。

“跟到这里就可以了，你还想跟着我回家吗？”赵卓溪，“回去吧，既然决定参加了，就好好加油，下午我会按照我的承诺给你带前几年的竞赛题目，以后每天晚上晚自习你都跟我来学奥赛。”

说完，她语气变得复杂：“我虽然没有拿过什么奥数奖，但是教教你们初赛还是没有问题的。”

丁哲和邵涵看见方时跟着赵卓溪走出了教学楼就没敢再跟上去，操场上没几个人，跟上去实在是太明显了。

此刻看方时没跟着赵卓溪走远，又回来了，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方时拐了个弯，撞见两个人，吓了一跳：“你们怎么在这里？”

“现在不是上课了吗？”

刚刚在走到一楼的时候，上课铃就响了起来。

“这节课自习，”两个人先回答了方时的问题，而后才问，“班主任刚刚有对你说什么吗？”

他们两个都担心地看着方时。

方时眉眼弯弯：“班主任和我说，我刚好考了第两百名。”

丁哲邵涵先是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消息，反应过来后丁哲欢呼地笑起来，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方时的肩膀：“不错啊你，小爷承认你很厉害。”

邵涵看着方时，诚挚地微笑道：“恭喜，很棒。”

真的很不错，很棒。

“谢谢。”方时笑道，“我们快点回去吧。”

她刚刚的数学题还没有写完呢。

想想今天的课大概会比较松，她又可以多写一点题目她就觉得高兴。

方时回到教室，发现教室的桌子上已经铺满了白黑红三色交加的卷子。

丁哲最先反应过来，冲进教室直奔自己的座位。

邵涵无奈地和方时笑笑：“他就这样。”

方时也笑了一下，回了座位。

考卷被很贴心地把写了成绩的那一面压在桌面上，丁哲一手拿着考卷，一手轻轻掀起试卷的一角，把头扭向和试卷相反的方向，然后再慢慢把试卷掀起来。

方时好笑了一下，直接把卷子翻了过来。

华语高中高一年级数学第一次月考，146分。

方时翻回去，发现是自己有个计算算错了。

丁哲也终于把卷子翻了过来，139分，他眉开眼笑，刚想和方时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余光就看见方时的成绩。

他的喜悦瞬间无影无踪，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

这到底还要不要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