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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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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狂欢持续到午夜方散。

因沈慕寒功勋卓越,景公在他已有的封号神武将军上加封为掳陈侯,享三千九百户邑,官居武将之首,一时间朝堂之上,众将唯掳陈侯马首是瞻,一些权贵小人、阿谀奉承之徒更是忙着宴请这位朝堂新贵。沈慕寒真可谓一时风头无两,斡旋于各种宴会之间,忙得抽不开身。

沈慕寒回都已有四五日,然而子矜自那一日狂欢之后,便再未见过他。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转凉,子矜穿着一袭绿色纱裙,靠着九曲长廊,心里想着沈慕寒,对着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丢着鱼食,一尾一尾的红色鲤鱼游过来,吧唧吧唧的张嘴吃食,不时便围了一圈,但子矜手中鱼食已经见了底,见鱼仍聚集着不游开,子矜“哗啦”一声将仅剩的鱼食都撒开来。

鱼儿受了惊,忙四散着游开。

子衿正为沈慕寒的事怄气,此时见鱼儿也不理她,心里不快,竟然“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这池水是从漈城外漭河引入的,是活水,凉得彻骨。子矜刚跳入水时浑身一激,呛了口水,但游了几圈后,身子就暖和起来,慢慢适应过来。

此时鱼儿都已经受惊逃窜开来,子衿在水中游了几圈,颇觉得无趣,正待上岸,却听见嶙峋的假山之后传来人语。是印雪歌和另一个男子,子衿好奇,没有立即出来,而是屏息贴在假山的水下部分,露出头部,可惜视野被藤萝遮住,看不见男子面貌。

只听见男子说:“这一切就仰仗先生了,我会在老地方静候先生佳音。”

印雪歌不卑不亢,道:“世子客气了,只要你说到做到,一切好说,印某绝不是出尔反尔之徒。”

男子轻笑了下,就说“告辞”离开。

子衿听那人声音熟悉,但一时又记不得在哪听过,正纳闷着,听见印雪歌的脚步声走近,赶忙潜入水中,准备转身悄然离开。然而刚潜入水底,子衿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环住自己的腰,断了她的后路。她凫着水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只觉得有铁器之类的东西咯着她的头部,怪不舒服。随着,子衿感觉自己被人挟持着她浮出水面,游回岸边。

印雪歌看着子衿,明显怔了一下。

子衿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道:“先生看着办吧——是先生自己动手,还是让在下帮忙?”

那人修长白皙的五指已经捂住子矜的嘴。

印雪歌眼中有不忍之意,但片刻迟疑后,还是踏上石桥,一步一步地靠近过来。

子衿被捂住了嘴,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呜呜”的挣扎声,她眼中满是恐惧与震惊的望着印雪歌。这一刻仿佛经历过,自己也有过挣扎,有过反抗,但一向疼爱自己的兄长,明知这样是伤害了她,却仍旧毅然决然的做了。

子衿拼了命的摇头,那发自心底的恐惧和深深的绝望让她开始哭嚎起来。

然而印雪歌竟如同换了一个人,对子衿的挣扎不为所动,只是一步一步缓缓地逼近,最终一把捏住子矜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

子矜眼中只剩下绝望,最终闭上眼,泪水默默地从眼角溢出来。这一刻,她好想沈慕寒能够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带她离开,远远地离开这如同梦魇一样的地方。

可是,沈慕寒现在又在哪里,是尚书府,还是司命府?

子衿想,他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子衿咬着牙,那一刻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内心一阵清明,她睁大眼,倔强地瞪着印雪歌,她只是想要他永远记得,她最后的眼神,是绝望,绝望之后,是更深的绝望。但泪,又悄无声息的流下,落入口中,略微有点咸。

然而就在印雪歌要将一粒澄碧的药丸塞入子衿口中时,“哗啦”的水响逼着印雪歌退后一步。

子衿眼前的水柱凝聚成透明的人形,挟持子矜的人猝不及防的被水人一掌击开,子矜被水人包裹着,沉入水底。

冷冷的声音哼一声,“区区一个初成人形的魑魅魍魉,在我面前也敢造次。”说完,一掌劈下。

那一掌带着凌历之风,劈开水面。

水人翻过身,将子矜护在身下,用背部迎接这一掌。不过这一掌不知为何滞了一滞,凌历之风卸了大半,不过水人仍被劈得浑身一颤,随之背部溢出绿色液体。

在这绿色液体中,水人逐渐消失开来。

子矜去抓,只有绿色液体在她指缝间涌动,随着波动的水流稀释开,很快,水中一片澄澈。

水面传来冷冷的声音,夹带愠怒,“先生为什么阻挠在下?先生是想反悔不成?”

“它只是魅,不值得你动手,你要对付的是阿衿。”

子矜的心再次一截一截的冷下去。她不知魅是什么,但她所看到的是这只魅,会为了救她而不惜生生挨下男子的一章,丢掉生命。可印雪歌呢,最爱最疼她的兄长,竟然说“你要对付的是阿矜”!

子矜心里憋屈得慌,浮出水面,半张着嘴,可能是受刚才一掌余力所伤,她的意识开始涣散,头脑中逐渐空白,眼神也迷离了,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

印雪歌见子矜这般摸样,游了过来,抱住子矜,沉着声音呼喊她,“阿衿。”

可子衿已经无法回答他,她觉得浑身犹如千斤之重,残存的意识渐渐剥离她的身体,仿佛只想就这样睡去,可她不想待在印雪歌的怀里,她潜意识里觉得恐惧。

一只手钳住她的胳膊,将她提起,另只手轻柔的托着她的后颈脖,有什么东西入口冰凉,一含即化。她在模糊中看到一张青铜的面具,就是隐藏在面具后面的人要……要…

子衿努力地抬起手,想要去拿开那张精致的面具,但最后一点意识也抽离了她的身体,陷入一片黑暗。

将子衿轻轻地放在床上,印雪歌拧干了毛巾,仔细地为子衿擦拭着苍白的脸颊,看着她乌黑的双唇在昏睡中仍旧不停地哆嗦,印雪歌的手生生停在半空中,别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小胰发了一红泥小炉的炭火,小心翼翼地用一把镊子轻轻夹着一张被水浸湿了的纸笺进行烘焙。她不时地看看印雪歌,又看看不小心溺水昏迷了大半天的子衿,几次欲言又止。

“先生,小姐她??????”小胰见印雪歌一直坐着,犹疑了一阵,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地问道。

印雪歌看了小胰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复了自己的内心深处感情涌动,淡然道:“阿衿体质本来就虚,如今不幸溺水,在水中受了寒气,所以一时间不能醒来也是于理之中,你不必太自责了。”

“可是如果不是我,小姐也不会??????也不会溺水的。”小胰的声音带着哭腔,自责地道:“都怨我,都怨我。”

印雪歌的手在袖中握紧成拳,暗道:“阿衿,将来若有一日,我许你的,定是一世长安。现在,你不要怪我。”

说完,印雪歌微微喘了几声。

小胰担忧地看着印雪歌,却见印雪歌脸色如常的对自己笑了一笑。小胰不由嗤笑自己多心了。先生是和沈慕寒一样顶厉害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有身体不适呢?当真是自己多心了。

印雪歌为子衿擦拭了脸,又拧了毛巾擦了她的手,这才为她掖好被子,吩咐小胰对子衿好生照看,这才离去。

出了房门,印雪歌看到眼前的人不由怔了一怔,淡着声音道:“世子还在呢?如果有空,倒不如去寒舍小酌几杯。”

对面的男子带着青铜的面具,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目光十分的犀利,语气中却是一种如沐春风的谦和,道:“饮酒多伤身,先生进来还是要好生调养,毕竟太阿之魅的反噬,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不过听闻世间有一种追求与日月同辉,山河永寿的奇术,传闻其至臻之境能活死人,肉白骨,传闻先生博古通今,想来对此也是略知一二的。”

印雪歌淡淡一笑,道:“世间竟有如此奇术,印某的确不曾听过。愿闻其详。”

男子将手扬起,在他的手上突然涌现出一阵奇异的波动。淡蓝色的空气缓缓凝结在他的手上,不多时便聚成一个球体,那球体上有篆文缓缓地闪动着,看起来十分诡异。

印雪歌敛了敛眸子,看了男子手中的蓝色球体一眼,道:“这个,莫非就是世子所言的奇术?”

“先生说笑了,传闻此奇术为亡谯国的历代神官所修习的镇国之术,自从十一年前谯国为魏国所灭之后,谯王室满门被灭,那奇术全本,也就此消匿于世上。我手上的,不过是早年游历在外得到的残片罢了。”

印雪歌震惊地道:“照世子所言,世子手上的,竟是天下术士竞相追逐,趋之若鹜的,枯荣手!”

“当年文命大帝术法通天,以术法引动灭世洪劫终结了人,神,妖三族并立的元明时期,最后治大水,建华夏,分九州,却仍不过归于黄土。什么与日月同辉,山河永寿,都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男子手蓦然握紧,将手中球体捏碎。他看着印雪歌,道:“先生说是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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