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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章(一)亲民善政慧先生远赴永嘉 山雨欲来陶渊明魂归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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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二年隆冬,江北一带突降大雪,雪片犹如鹅毛一样纷纷扬扬从腊月初持续不断、遮天蔽日地足足下了四五天,地上积雪厚达两寸有余。部分地段已达半尺,万里原野一片苍茫。这实是百年来少有的奇象。各州郡地方官争先恐后上表连称详瑞之兆,朝廷内并无片语诏告,格外寂静。看来文帝刘义隆似乎并未当回事,渐渐的官员丧失了热情,从上至下重归寂静。一直等到数天之后,朝廷突发诏令,严命各州郡官员全部深入县乡,查实百姓受灾情形,据实上奏,但有冻伤冻死一人者,县长、县令革职,郡守、州史罚俸。此时又恰值春节即将来临,诏令一下,各级官员哪里顾得上预备过节,连忙四散开来,驻县的驻县,下乡的下乡,安置受灾民众,督促赈灾粮款到位情况。幸好当年风调雨顺,入仓秋粮丰盈,受灾百姓尚无断粮之虞。朝廷又连发诏令,全部免除遭灾地区赋税瑶役,官员百姓不禁在心底里山呼万岁。

整个刘宋天朝,一派国泰民安的小康局面。

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朝廷又颁发诏令,特赏全国六十岁以上老者、孤寡老人每人两斤猪肉,十斤麦面,遭灾州郡加倍。同时又令除夕之日,州郡官员分片下郡,郡守官员分点驻县,县衙官员分村下乡,与广大百姓民众共渡春节,与民共欢。新皇帝一系列别出心裁,处处无不以体恤百姓生居的诏令让普天之下臣民隐隐感觉到,这个皇帝不同寻常,自古未有。惊诧之余,为生逢盛世而欢欣不已、嗟叹不已。

再过数日就是春节。建康城内,从外城、内城到皇城到处是喜气洋洋的景象。元嘉初年,文帝便特发诏令,取消数十项商物税赋,解除上百类商品流通禁令,从某种程度上实际上鼓励百姓经商。一时,大江南北,淮水两岸,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欣欣之态。市集上商品琳琅满目,百姓生居渐呈殷实,日常用度大为丰富。这位年仅二十岁的皇帝已成为历经战乱之累、饱受颠波之苦百姓官员心目中亘古未闻的大救星。

天街上下、皇宫内外却是另一派繁忙景象。各部曹吏官惊觉已非少帝时无所事事、俸禄照样一钱不少时可比。节前慰赈、治安防范、人才选拔、赋税钱粮、刑狱讼诉,各职依诏行事,未敢稍有懈怠。两个月前,二千石曹、户部曹两名值官因渎职不作为被朝廷夺职处罚,并诏令天下,新君励精图治、雷厉风行,事不过夜的作风震慑力之广之大,在朝野臣民中引起极大震动。

太极殿后东华殿在元嘉元年修缮一新,文帝不临朝事时便在此处批阅各地表奏,颁布各项诏令。东华殿在前朝为庆宴礼乐设供专用,平日里并不开启。刘裕当朝,亦多废置。文帝上台后遵循父亲德治天下、俭治天下的步调,废除乐奏,将东华殿辟为处理朝政、批奏行事之御所。虽近隆冬,建康同大多数江南州郡一样并不阴冷,只在变天时学北地人当厅燃一架火盆,便可取暖。

因江北连续降雪,江南天色亦半月未见太阳,天气比往年要干阴的多。东华殿内火盆中燃油发出亮堂堂的火影,上边凌空覆罩一块干铁板,发出阵阵热浪。文帝早在宜都为王时首创此举,比起民间燃炭烧粪却是强了许多。另外,在当厅放一大盆水,以防因过分干燥而染疾生病。

照例,文帝一早起来便外出绕太极殿前转一圈,回到东华殿后便坐下批阅表奏。

“陛下,王弘王大人来了。”门外,宫侍低声道。

文帝头也不抬道:“让他进来吧。”不大会,外面蹑手蹑脚进来一人,侍立门内静悄悄一动不动。“你先烤烤火。”王弘当年因辞官不就被文帝被罚扫院,半年之后,文帝便诏令为内廷侍郎,督管内廷各类表奏分发诸事,实际上是个有名无实打杂的角色。王弘不以为意,照样做得仔细谨慎,心平气静。

“近日有什么新得名作?”文帝将笔一放,伸伸懒腰。王弘从怀里掏出一纸,道:“今日早起,快马刚从永嘉郡过来,谢才子实又有新作。这是他新近所作《君子有所思行》。”文帝眉色一挑,接过来展开扫了眼,缓缓念道:“总驾越钟陵,还顾望京畿。踯躅周名都,游目倦忘归。市廛?无陋?室,世族有高闱。密亲丽华苑,轩甍饰通逵。孰是金张乐,谅由燕赵诗。长夜瓷酣饮,穷年弄音微。盛往速露坠,衰来疾风飞。余生不欢娱,何以竟暮归。寂寥曲肱子,瓢饮疗朝饥。所秉自天性,贫富岂相讥。”末了,不禁连连击掌道:“好诗,好,不愧为当世奇才。如此人秀却外任太守,实是有些可惜。”谢灵运当年被徐羡之傅亮贬为永嘉太守,文帝知其才华横溢,着王弘派人隔时便驰往永嘉,谢灵运但有新作,必细细抄来拜读。

王弘道:“陛下,谢灵运素有‘江左第一才子’之称。”文帝点点头道:“寡人亦曾有耳闻,论写诗只怕当世无人可及,不过为官却是个邋遢鬼,听说为政却专注于游山玩水,此乃文人之性,知人善任,搏其所长这是选人用人之首要。寡人不明白徐羡之为何要让他当什么太守!”文帝自然晓得谢灵运本为庐陵王门一侍郎,原太子左卫率将军,为何下放他亦清楚。

言毕,文帝微微一笑道:“如此人才,寡人自当召之回朝,你也一样。”话峰一转,道,“你闲居一年,每日做些杂务,是不是觉得委屈?”王弘连忙跪在当地道:“回陛下,王弘不敢。王弘只知朝政事简事繁,均关乎天下民生,原有大小之分,并无轻重之辨。”文帝道:“寡人觉得你是越来越滑头了,唯才选用,寡人心里清楚,你们两个寡人早有考虑。不是不用,是时辰不到,你知道么?”王弘心里一凛,道:“陛下,不管做什么,王弘唯遵臣节,悉心尽职尽事而已。”文帝道:“唤你来还有一事。” 王弘道:“陛下请吩咐。”文帝望望窗外阴沉沉的天色缓缓道:“月初江北遭雪灾,实是百年未遇。如此大的灾害偏就有那么些食朝廷俸禄的人,不想想治内百姓有无失损,是不是有冻伤挨饿流离失所的,竟恬不知耻地一味上报奏称祥瑞。他们就不想想这些俸禄哪里来的,全不都是万千子民没明没夜的劳作用血汗供养着他们么,百姓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哼,父母遭罪,做子女的不疼便罢,竟还有脸表功请奏!简直毫无人性,他们没廉耻,寡人亦没廉耻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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