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
玻璃幕墙、蓝色的水、蓝色的荧光灯、游弋的金枪鱼。
深夜。
坠落、浮空摩托、高耸在侧的阴森建筑、黑暗的大地、疾飞、寒冷。
——这一夜，海之远的梦。
※※※
清晨，起床的时候，海之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梦中的寒意太过真切，让他即便在醒来之后，依然记忆犹新。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额头。
一片冰凉，不是感冒。
海之远放下心，坐在床上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梦。
似乎除了这些琐碎的内容之外就全都不记得了……
那个大厅里的玻璃幕墙倒是跟贝鲁研究院的比目鱼缸有点异曲同工，不过前者占据了一整面墙，而后者更像是一个粗大的柱子。
“昨天陪芙拉看鱼看太久了吗？”海之远暗自忖道。
但是，若前一个场景还能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话，后一个场景就未免有点莫名其妙了。
海之远回忆了好一阵子，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历，甚至连相似的影视画面都未曾见过。
“大概是大脑胡乱拼凑出来的场景吧。最近怎么老做这种稀奇古怪的梦？”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七点，海之远想起今天还要跟狄里克一起带芙拉去内务部，便不再纠结于梦境的事，连忙起身准备。
吃早餐的时候接到狄里克的催促电话，海之远胡乱塞了几口就匆匆忙忙地赶往芙拉的病房。发现狄里克和诺娜已经全都在这里，居然连缇克莉丝也在。
“庞培先生说，让我也一起去。”亚麻色短发的女孩解释道。
“喔。”海之远应了一声，想起狄里克交给自己的另一个任务，又说，“正好我也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缇克莉丝一愣：“什么事？”
海之远觉得这个事情不适合当着芙拉的面说，就带着缇克莉丝离开病房，来到走廊上。
“听庞培先生说，你家是做游戏的？”
“……我父亲是。”缇克莉丝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有没有什么适合芙拉的？”
“适合芙拉？”缇克莉丝困惑地问。
“她最近一直沉迷于消消乐，庞培先生想给她换个游戏，而且，要玩给内务部的人看。”
“哈？为什么？”缇克莉丝被海之远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为了证明这家伙很容易玩物丧志不思进取，就算她不是芙拉本人，也人畜无害无需防备……”
缇克莉丝恍然大悟：“那不就是个死宅吗？”
“死宅是什么？听起来像是个贬义词……”这次轮到海之远疑惑不解。
“是一种在几年前还遍布世界各地的人类亚种，不过自从恙爆发之后，已经灭绝得差不多了——我家倒是还有一个样本……啊没什么，那个，换游戏的事交给我就好了。”
“……好吧，谢谢你。”
※※※
虽然距离不算远，但内务部还是派了两部浮空车来贝鲁研究院接人，随车而来的，还有一个小队的宪兵。
内务部派来的官员声称带这些宪兵是为了保护芙拉·别沙瓦小姐的安全，至于真实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狄里克和诺娜随着内务部的官员坐进了第一部车，海之远、芙拉和缇克莉丝则坐进第二部。他们坐在中排，后排是两个荷枪实弹的宪兵，想必若是芙拉有什么可疑的举动，分分钟就会被爆头。
海之远有点担心地看了看坐在他和缇克莉丝之间的金发少女，却惊讶地发现，芙拉的注意力居然被缇克莉丝给吸引过去了。
准确地说，吸引住她的，是缇克莉丝的手机屏幕。
一个衣饰华美的女性角色正在那里挥舞长剑斩杀怪物。
缇克莉丝的操作非常精湛，游戏角色动作连贯，伤害数字“嘭嘭啪啪”地四散飞溅，仿佛要跳到屏幕外边一样。缇克莉丝显然也有引诱芙拉的意图，故意把手机偏过来，让她能看得清楚。
可是芙拉看了没多久就失去兴趣，打开自己怀里的平板电脑，消消乐的背景音乐响起，跟“嘭嘭啪啪”的声音相映成趣。
缇克莉丝抬头跟海之远对视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关掉那个被芙拉否决的游戏，换上另一个。
海之远看游戏界面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就是他前些天在芬布尔之冬队员休息室见过的那个，当时缇克莉丝是和巫塔一起玩的。游戏的主题是操纵女孩子提枪打恙，所向披靡锐不可当——海之远还曾默默吐槽这个设定极不合理。
缇克莉丝选了个灰色头发的少女，进入战场就开始对恙展开“虐杀”，“突突突”、“哒哒哒”的倒是颇为火爆。
芙拉再度被吸引，盯着瞅了半分多钟，转回视线的时候，消消乐已经Game
over了……
她毫不犹豫地重开了一局。
缇克莉丝和海之远再次对视。
失败！
缇克莉丝又换了两个游戏，效果还不如前两个。
海之远倒是发现一点端倪，好奇地问：“怎么全都只能选女性角色啊？”
缇克莉丝滞了一滞，无奈答道：“这些都是我父亲牵头做的，怎么可能出现男人……”
“……”
令尊真是个坦诚的人……
缇克莉丝不甘心地换上第五个。这次倒没有前几个那么火爆，是个卡牌游戏，画风有点像小时候看的童话绘本，还带着点神秘主义色彩。
芙拉依然兴趣缺缺，不过缇克莉丝这次倒没急着换，因为……她自己玩得蛮入迷的……
其实从他们登车到启程，再到抵达内务部，全程只有二十分钟左右，缇克莉丝像流水一样换游戏，可是芙拉的消消乐却像铁打的一样巍然不动。
不过缇克莉丝却没就此认输，下车的时候，她压低声音对海之远说：“没关系，我这儿还有。”
“……”
该说“不愧是游戏制作人的女儿”吗？
※※※
在内务部，缇克莉丝终于击败了消消乐！
可喜可贺。
胜出的游戏名叫《球球大作战》，至于内容是什么，海之远已经没有精力去关心了……
总之，芙拉喜欢就好……
同样胜出的，还有庞培院长。
他成功地展示出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戳戳戳”的芙拉，看得内务部诸人满脸黑线、相顾无言。
在看着芙拉被缇克莉丝带着玩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他们终于把狄里克等人撵出了内务部。
当然，“证明芙拉无害”这件事，姑且算是通过了。一个沉迷游戏不可自拔的女孩子，不管她是人类还是贝鲁生灵，都没什么好提防的……
更何况芙拉与海之远和缇克莉丝之间的相处也非常和谐，在找到共同语言之后，她跟缇克莉丝之间已经有了少量对话。
不知为何，返程的时候，内务部拒绝派浮空车送他们，所以几人只得叫了辆出租车——幸亏诺娜小姐打算直接回自己的办公室，不然一辆车还坐不下。
出租车要沿着街道行进，自然没有浮空车便捷，有时需要绕路，有时还会堵车……
狄里克索性打开手提电脑处理工作，缇克莉丝和芙拉自然还在游戏中鏖战，只剩下一个无所事事的海之远，靠在车窗上观赏街景。
“那是什么地方？”海之远突然发问。
坐在前排的狄里克顺着海之远的提示看了一眼，答道：“一图。”
“什么？”海之远没听懂。
“中央学院第一图书馆，简称一图。”
“哦。”
海之远没再作声，默默地把视线锁定在图书馆的顶部。
高耸的建筑，楼顶的斜坡。
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