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红字的研究
距离无名氏十多米外，陈列室正中央的吊灯光线照亮了黑衣人的尸体。室内的陈设不多，除了最深处用于敬置真十字架的高台之外，就只有墙边安放着几排用于展示其它物品的陈列柜，显得相当空旷。
此时，这几排陈列柜已被毁坏殆尽。柜前的玻璃门全部碎裂，柜内的藏品也受到了严重的破坏。某些物品上方笼罩的白烟还未散去，大量玻璃碎片与木片铁片洒落在地面，一路延伸到尸体周围，杂乱无章。
无名氏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虽然他接到援救任务时也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目睹”与“猜测”不同，“死亡”与“失踪”也不同，仍然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清凉院乔治神父与无名氏一起越过门禁，进入陈列室内部，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一些在门外看不清的东西。黑衣人的身体乍看之下没有物理性的伤口，却是损毁严重。他的身下淤积着尚未开始发黑的血液，却不知从何而来——这样的描述似乎相当矛盾，但对于经常接触“非现实”的无名氏来说，也并非不能理解。
黑衣人尸体的左手手腕化作了一团泡沫、右腿小腿化作了一堆尘埃，却仍然保留着肢体的形状。这种奇异变化的截面都断在了大约是关节的地方……或者说没有截面，因为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截断”的痕迹，仿佛这些肢体自然而然地就长成了这种毫无道理的模样。
因此，尸体的手脚都没有出血，而地面上的血迹似乎另有源头。
神父始终站在比无名氏落后半个身位的地方，向前探头张望，表情恐惧而疑惑：“这个人究竟……是被什么东西攻击了？”
问出这句话之后，他转头看了一眼无名氏的脸色，又多问了一句。
“你认识他？”
“他也是【有关部门】最高级别特工之一。”无名氏回答时把头侧到一边，因此清凉院神父没能继续见到他的表情。
“嗯。”神父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甚至没有提及什么“愿他的灵魂得以安息”之类的废话。
“话说回来，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有全身而退的希望吗？”闭嘴几秒以后，清凉院乔治神父还是忍不住提出另一个问题，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我听说你击败过一位王权携带者？既然王权携带者就是‘非现实’的顶点，那么不管我们要面对怎样的敌人……哦，愿伟大仁慈的天主护佑！不过在那护佑之外，就只能靠你了。”
由于这位身穿灰袍的牧师也是一位【有关部门】的外围人员，所以他也对黑衣人的正式成员抱有一些粗浅的了解。在他看来，从那具尸体的状况中可以确认一件事实：那身传说中的薄膜式动力装甲并没有发挥作用，甚至连被击碎或者割裂的资格都没有。
敌人使用的未知能力，似乎比大理皇帝段正淳的“六脉神剑”更加难以抵挡，甚至可能是一种完全无视防御与躲闪的攻击。
“靠我吗……”无名氏被神父的话拖出了对死者的回忆，回到了危险的现状中去，“虽然我的确很可靠……”
神父的面部抽搐了一下，无名氏没有发觉，继续说了下去。
“但上次我能够与段正淳战斗的原因，一是靠圣枪的加持，二是靠她对现代格斗技术毫无了解，三是靠“未有之梦”使用时机的出其不意……现在这个场合下，即使是要再和段正淳打一场，仅仅靠我本人的话，恐怕也是没有胜算的。更何况‘一阳指’和‘六脉神剑’显然都不会把肢体变成泡沫和尘埃，所以我们即将面对的应该是另一种难以理解的威胁……”
无名氏一边解释，一边有些出神地考虑着战况，同时无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
“喀嗒”。
一声轻微的响动从无名氏的脚底升起，脚面下也传来了异样的触感，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
他低头看了一眼，见到一块表面弯曲的碎片。这原本是电击步枪枪管的一部分，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银白光泽。
“……”
无名氏的眼角抽动了一下，默默地捡起这块曾是黑衣人武器的碎片。那柄【有关部门】通用的电击步枪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内嵌的雷鸟眼角膜也已经不知所踪。无名氏对它与它的主人都非常熟悉，因此他现在的心情非常黯淡。
“这是‘非现实’对人类犯下的又一件恶行。”他想，“你的冤仇终将得报。”
无名氏凝望那块碎片的同时，清凉院乔治神父大胆地向前挪动了几步，慢慢走向死者身边。尸体的四肢扭曲断折，静静地维持着并不体面的死亡姿态。他仔细看了一会，突然大惊失色，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在胸前不停地画着十字。
“看看看看看……看那边。”神父颤抖着说，“不洁的撒旦啊，那又是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并没有指向尸体本身，反而偏离了半米左右，投射在那具尸体右侧的地面上。
“你看到了什么？”
无名氏警觉地放下碎片，顺着清凉院神父目光注视的区域看去，随即发现那是一片非常显眼的不自然血迹——若是要再具体一点形容的话，那是鲜血涂成的交错条纹，远看纷乱如赤色涂鸦。于是他把那件可以算作遗物的东西小心地放进了衣袋，走到了清凉院乔治神父的身边。
三秒之后，他注意到黑衣人尸体的右手食指也沾有一些血迹，显然是临死前想要传达一些什么信息。
“死亡信息？这又不是推理小说……。”
无名氏抱着疑问与哀悼之情走向前去，弯腰仔细观察，同时谨慎地尽量远离那些未知成分的泡沫与尘埃。神父虽然不敢像无名氏那样接近死者，却也又往前凑了一些，越过无名氏的肩膀看向那具尸体。
…………
……
“？？？？！！！！”
刹那之间，无名氏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因为，那是无论如何，都绝对不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内容。
曾是黑衣特工的那具尸体，生前以自己的血液为墨，划出了触目惊心的十二个血字，歪斜地涂抹在灰黑色的石质地面上——
“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