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不应照入现实之物

前往另一座转乘站前的隧道里，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坐在地铁列车的座位上，一边经历牙痛之厄，一边埋头读书。

她手里捧着的是一本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1955年版德语译文，平装本。这是她作为“童话国王”统治巴伐利亚时没有看过的书，不过她来到现代以后还是看过的，现在只是想再重温一遍而已。

在德意志古老的谚语中，说到巴伐利亚是个“天使来过，空气在微笑”的童话国度。汉斯·克里斯汀·安徒生就曾为此旅居巴伐利亚多年，受到了巴伐利亚皇室的热烈欢迎。当时安徒生为巴伐利亚的两位小公主讲述了许多童话故事，其中就有日后继位的路德维希二世。童年时代的路德维希二世喜欢《丑小鸭》的故事，这也是她最终建筑的那座城堡之内，“天鹅”元素必不可少的原因之一。

不过到了2056年的今日，路德维希二世也并未停止阅读后人所作的童话。虽然她认为安徒生是那个时代最好的童话大师，完全超越了伊索的《伊索寓言》、阿拉伯人的《一千零一夜》、格林兄弟的《格林童话》、夏尔·贝洛的《鹅妈妈的故事》……等等，但在她死后的时代里，也出现了足以与安徒生相提并论的奇妙作品——比如华特·迪士尼的电影系列。

“所以童话也是在不断发展的……”她想，“但牙痛永恒。”

…………

……

列车到站之后，车门打开，路德维希二世走上站台，带起一股微风。但这微风很快就变成了风暴，不愿安静下来，而是活跃地上下乱跳。此时路德维希二世的牙齿也开始活跃起来，上下乱跳。这为她带来一阵严重的牙痛，无可幸免。

明治天皇按刀站在站台中央，突然感到一阵寒冷的风从对面打开的车门传来。机械的反光照在站台的地面上，随着风暴中中的云块一隐一现。寒光与阴影逐渐在地面上形成一种事物……明治望向那种蠕动的事物，感到又有一阵冰冷的气息袭向脊椎后方。

“我以痛苦的节奏向你致意，陌生的君王。”路德维希二世愁眉苦脸地说，“看来你有一部分身体已是铁和钢的造物……但这也没关系，我会在你仍然活着的神经里安上炽热的线！享受牙痛的美妙体验吧，陌生的君王。牙痛会碾碎你的意志，也会碾碎你的希望……”

“唔……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剧痛，像是一支火热的锥子，立刻就令明治天皇理解了明治巧克力对日本小朋友们的严重伤害。牙痛之丝在明治的口腔、颧骨与颅内肆意游荡，让她头晕目眩，连自己正在这座地铁站台里干什么都暂时记不太清了。

然而得益于“王权”量级的高度，明治天皇的脑部并未遭受太过长期的折磨，不久之后还是恢复到了能够进行正常思维的地步，缓缓直起了腰，也又重新变得目能视物起来。

虽然“天皇”这一王号有着“万世一系”的说法，但它事实上并无“秦”之法统，所以不是真正的“皇帝”。而“天皇”这个说法也并非古已有之，在更久远的年代里她们只是被称作“大王”或者“大君”……不过这一切都与明治天皇并无太大关联，因为无论“天皇”本身王权如何，明治本人都是相当特殊的那一个。

“哦？陌生的王权携带者……你是谁？”路德维希二世发现来者与先前的蒙歌不同，没有直接在幻想中度过牙痛的一生，在累积的折磨之下迈入死亡。所以她有些好奇：眼前的敌人应该是世界史上颇有名气的一位君王了……看来在这场无忧王的“仪式”里，的确有许多身份不凡的王权携带者前来参加。

“……”

明治天皇没有说话。一是因为她还痛得说不出话，二是因为她决定立刻施以反击——她以沉重的军靴将插在眼前地面上的那柄“王政复古”太刀踢飞，令它旋转着冲向路德维希二世的方向。同时她也举起了象征“脱亚入欧”的工业之右腕，从肩部射出两枚飞弹，随即在掌心凝聚散发微光的粒子，准备发动一次光束武器的彻底清洗。

然而没等激光发射，日本少女的下颚又开始炽热起来，剧痛将她的思维再度淹没。太刀似乎命中了什么东西，发出锻钢切入骨与肌肉的闷响。但那两枚飞弹应该是直接撞向了地面——轰鸣声先后响起，炸出了火光四溅的碎石与大量的黑烟。而在黑烟之内，一个很难描述其气质究竟如何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明治天皇的面前。

剧痛中的少女无法抬起右手，只能勉强抬起头来。随后，她见到了某个与路德维希似是而非的人形轮廓……她一时无法理解那轮廓的全貌，而是不知不觉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双怪异的手……阴暗且冰冷的手。它长着瘦长的手指，而每支手指都是一件刑具。拇指和食指分别是薄刀与螺丝刀、中指是一把尖锥、无名指是生锈的细钻，而小指上流淌着蚊群的毒液。

“大诗人应该有大牙痛。”那双手的主人以歌唱般的声音说道，“小诗人应该有小牙痛。”

“什……”

恐怖之手的主人显露全身，向明治露齿一笑。那看似是普通的牙齿，但却足以刺穿所有生灵的理智防线。明治觉得她好像还依稀留存着路德维希二世的容貌，但又有可能是什么截然不同的东西。

“我是牙痛皇后。”她微笑着对明治报出了一个只存在于安徒生童话中的名字，而那微笑则是通常只能在髑髅的表情上见到的微笑，“你也来与我一起作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