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给整个王府蒙上了一层烟雾，朦朦胧胧。

步半雪坐在连廊的围栏上，望着那如丝般接连不断滑落的细雨，思绪不知道飞向了哪里。

往事一幕幕划过，自重生以来，很少身边能这么静谧，全世界只剩下雨打芭蕉的清脆声响。

前尘往事如梦般被雨滴打碎。步芷珊母女二人自食恶果，自己摆脱了太子的控制，身边也有了很多朋友，亦梅、左青衣，还有自己命中注定要遇到的那个人——顾韶元。

想到这，步半雪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笑容。

雨丝从空中落下，砸在连廊檐边，与顶上崩涌而来的雨水汇成一条小溪流向地面，在面前形成一道天然的水帘，步半雪情不自禁地摊开手掌去接。

不一会儿，一池清澈的水卧在手掌之中，池底的掌纹清晰可见。

“姑娘你掌中纹路细密交错，必定一生坎坷不断；你看，这条纹路中间断了两次，又与下面那条纠缠汇为一条，在手掌三分之二处便消失了。”

“敢问先生，这断层和消失分别代表什么意思呢？”

“生生死死，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真真假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姑娘此生中会有两个贵人，遇着了，方能逢凶化吉，一生顺遂。”

那算命先生的话浮现在步半雪的耳朵里，她摇了摇头，不知这江湖先生有没有算到我能重生呢？果然江湖术士坑蒙拐骗，说的话不能尽信。

“诶——慧儿，你听说了吗？”步半雪的思绪被一阵说话声打断，但却只闻其声，未见气人。

“听说什么？”另一个声音传来。听音色，像是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

“关于咱们郡主的。”这一个像是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本就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了许多，但在这静谧的雨中，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郡主？这府里有两位郡主，你说得到底是哪位？”这一个声音不似刚刚那一个，更为尖细些，说话的语调也更为起伏大，想来年纪较小些。

“落华居那位呀，总不能是北苑那位。”语气里些微有些不耐烦了。

“落华居的夫人怎么了？”音量突然降低了很多，模模糊糊的。

落华居，这不就是她的住所吗？落华居的夫人，这两人莫不是在说她，她倒要听听，自己到底怎么了？步半雪在心内一嘀咕，屏气凝神地听着。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你看你这个胆小怕事的样子，讲给你听了待会又怪我把你扯进麻烦中。”

“好姐姐，好姐姐，你就说与我听嘛。我这不是怕有人站墙角根偷听嘛！这才放低了音量。”刚刚模糊了很多的声音陡然恢复到了一开始的音量。

“怕什么——这里这么偏僻，这天还下着雨呢，要不是那天杀的李姑姑派我们来这取芭蕉叶上的雨水，留作泡茶用，谁来这鬼地方——你啊，胆子真是太小了。”

步半雪听了，不由得在心内一笑，这丫鬟倒也真性情。

“好姐姐，是……妹妹胆子小是真的，哪能跟姐姐比啊，姐姐你在王府待了多久，我才不过刚进府没几天，比不多姐姐经历多，见识广，勇气足……”

“你呀，嘴真是甜儿。”刚刚还带着责怪的语气里突然满带笑意。

“姐姐，你就说与我听嘛？落华居的夫人怎么了？我定不会瞎传。”

“说实话，我也不怕你瞎传给谁谁听，毕竟这事儿啊，在整个王府都传遍啦。就你这丫头，还不知道。叫你平时多和其他院子里的丫鬟们多走动走动，看吧，连狗都知道的事儿，这回你反倒蒙在鼓里了吧。”

“到底是何事啊，姐姐你莫要再卖关子了。姐姐若说了，待会妹妹一人去那芭蕉丛中接雨水，你看如何？”

“你这丫头，倒也懂得孝敬人了。好，你凑近我点儿，我悄悄地说与你听。”

两人虽离步半雪越来越近，但刻意压低的声音突然变得模模糊糊，只听得“青……情什么的”，此后，便只听见二人窸窸窣窣的笑声。

步半雪站起身来，准备迎接这两人。

只见从走廊拐角处，走来两抹鹅黄色的倩影。左边那个脸上略微带着些细纹，右边那个眼眸中天真烂漫，年纪尚小。两人手各提着一个百玉壶，稍小那个还拿着一把油纸伞。

忽见前方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两个丫鬟吓了一跳，脚步停在那里，本就挽着的双手攥得更紧了。

那年纪稍大的更快镇定下来，定睛一看前面是凤还郡主，吓得双腿一软，从旁边丫鬟的手里滑落，跪在地上，“奴婢给夫人请安，不知夫人在此，差点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年纪尚小的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知该跪下还是该跑开。那年纪稍大见状，偷偷扯了扯她的裙摆，嘴里轻轻念道，“慧儿，跪下——慧儿，快跪下——”

慧儿在身边人的提醒之下，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喊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什么都没说，奴婢什么都没说。”

那大一点儿的丫鬟听了直摇头，右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攥着一团衣料，嘴里急忙急忙蹦出八个字，“慧儿……别说了……别说了。”

“听她口口声声叫你慧儿，想必这是你的名字咯？”步半雪躬身向前，看着右边那个瑟瑟发抖的声音，缓缓问道。

“是……是……奴婢慧儿。”

“在哪里当差？”

“回……回夫人，落华……哦不奴婢在厨房当差。”慧儿吓得抬不起头，连语音都在颤抖。

“你呢？”步半雪微微侧了侧头，看向那个年纪稍大的丫鬟。

“奴婢……奴婢青儿，在厨房当差。”

“刚刚那番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哪……哪番话，青儿不知，青儿什么都没说？”话落，咚得一声，往地板上磕了个响头。

“莫要狡辩了。我听得清清楚楚。”

“夫人……我和慧儿真的什么都没说，我们只是奉郡主之命前来取芭蕉树叶上的雨水，一路上什么都没说。夫人若是听到了什么，定不是我们的声音，请郡主明鉴。”青儿死死地趴在地上，不敢直视前方的步半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