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姑娘，药已经换好了。”姜文浩在亦梅端来的银盆里净了净手，嘱咐道，“伤口愈合得慢。尤其要注意，伤口不得沾水，不得吃油腻刺激之物……”

姜文浩还未说完，步半雪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学着他的样子说道：“……保持心情愉快。师父，这番话，你已经说了许多遍了。我和亦梅，都背得出了。”

闻言，旁边的亦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姜先生心细如尘，亦梅照顾郡主这么久，恐也做不到如姜先生这般。”

姜文浩笑了笑，“医者，本该如此。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疾病的愈合过程，需要很长的时日。如不多加注意，病邪便会卷土重来。然病人十有九八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见疾病一有气色，便不听医嘱，只图一时享乐……”

见师父这般煞有介事的样子，步半雪和亦梅笑得不能自已，爽朗的欢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你们这是为何？”姜文浩不解道。

步半雪与亦梅相视一笑，方开口道：“师父教诲得是，徒儿往后定效法师父行医风范，不辜负每一个病人。”

“再说了，为师也是担心你。如今你伤口迟迟不见好，这城中疟疾病情又严重。为师也是担心……”

步半雪听姜文浩如是说，方敛住了笑容，解释道：“谢师父挂怀，我与亦梅只是开个玩笑，并无其他意思。”

“亦梅？”

见状，亦梅也赶忙转圜道：“有姜先生在这，小姐的伤，定能很快好起来的。”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这时，虹英推门进来了。步半雪忙将话题转移到虹英身上：“虹姑娘，你怎么来了？你父亲病情可有气色了？”

虹英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一边回道：“谢步姑娘关心，多亏了姜先生，我父亲的病，好了许多。”而后，她将盘子轻放在桌上，将盘中的东西端了出来。

如此，我便放心了。”虹英将盖子掀开，顿时，香气满溢整个房间。

“这是什么，好香啊？”

虹英笑了笑：“步姑娘身受重伤，这是我向姜神医求的药膳方子，黄芪炖鸡，补气血。这是我专门为你熬得。”话落，她舀了一小碗，端到步半雪面前。

香气扑鼻而来，步半雪馋了，她接过汤碗，指尖传来一股暖意。“不烫亦不凉，虹英姑娘真是费心了。”

“步姑娘莫要如此，你是救了我们的恩人，救了我一家的恩人……对了，还要多谢姜神医。”虹英转向姜文浩，欠了欠身，“这几日姜神医衣不解带，为我父亲配制药方，这边步姑娘身上有伤，外面也有几百个难民排着队等待医治。姜神医忙得焦头烂额。虹英看着，人也憔悴了不少。”

说着，虹英又走回桌子旁，从盘中端出另一盅汤。“这几日，我跟在姜神医周围，学到了很多。这汤，是我从医书里查来的方子，提神补气有奇效。姜神医若不嫌弃，可愿尝一尝，也看看，我做得对不对？”

话落，汤已递了过来。

姜文浩拱了拱手，便欲推辞：“多谢虹姑娘，治病救人乃天职，何谈辛苦不辛苦？这汤，还是留给步姑娘养身体吧。”

步半雪见虹英面色有些窘迫，这才明白过来，她将手中的汤勺放下，开心地说道：“这汤，味道真不错，虹姑娘的手艺，自是不错。这一番心意，更是令人动容。师父，你莫要辜负了虹姑娘这美味的汤呀。”

姜文浩听着步半雪话里话外皆在劝自己，放接下来虹英手里的汤，感谢道：“如此，那就多谢虹姑娘一番美意了。”

他即刻尝了几口，夸赞道：“虹姑娘好手艺。”

虹英见状，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说道：“姜神医若不嫌弃，虹英今后愿一直在姜神医身边，像这几天一样，帮您递银针，传方子，抓药煎药。”

“这……这几日，虹姑娘在旁，确是替我分担了不少。只是……若一直做些这种丫鬟的小事，岂不屈就了虹姑娘？若收徒，师门规矩，我这一生，只能收一位徒弟。虹姑娘身怀绝艺，待你父亲病情恢复，我亦可向相识的戏班举荐你们，如此，未来生活不愁。”

姜文浩见虹英突然在众人面前提出这样的要求，赶忙回绝道：“待在我身边，做些这些的杂活，恐委屈了虹姑娘？”

“姜神医，我如是说，并不是为了谋个生计。我虹英从小就跟着父母走南闯北，根本不担心如何生活下去……这样，都是想向姜神医报恩！”

“我母亲死于疟疾，若不是姜神医，我父亲恐也性命难保。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何况姜神医救了我至亲。还望姜神医不要嫌弃，接受我的一片诚心。”

“我不求能成为您的徒弟，虹英自知天资粗浅，我只想跟在姜神医身边，即便能帮到您一分，我也是开心的。”

步半雪在一旁，听着虹英这番肺腑之言，不免动容，亦劝解道：“师父，你虽一直独身一人，生活朴素。但身旁若有个姑娘照顾着，嘘寒问暖，徒儿也更加放心些。况且，虹英向来重视家人。当日，她母亲离世，跟随父亲回乡安葬遗体，全是为了圆母亲落叶归根的遗愿。”

“你救了虹大叔，于虹英，是再造之恩。受人之恩，她愿回报，还请师父念在她一片孝心，遂了她的心愿。”

姜文浩愣了愣，“徒儿，你这么说，也是愿意让虹英追随在我身边的吗？”

步半雪点了点头，不知他为何这么问，“徒儿也是为了两全。”

“罢了罢了，”姜文浩叹道，“若你也这么说，那就留下她吧。”

虹英破涕为笑，跪在地上谢了又谢，“谢姜神医，谢步姑娘。虹英今后，定当竭尽全力，侍奉好姜神医。”

步半雪笑了笑，叫亦梅将虹英拉了起来，眼神柔和地看着她，心里默默念道：我还会不知你的心意？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接下来会如何，全看你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