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她！”步半雪狠狠地说道，“这夕颜，太过阴魂不散。她向你打听临水的水利情况，有何意图？”

陈升小心翼翼地回道，唯恐惹祸上身，郡主若迁怒与自己，如何再肯带自己去见徐氏，“回郡主，个中缘由，她并未提过。想来，她也不会与我说这等机密。”

步半雪点点头表示同意，方问道：“你给了她什么信息？”

“不过是临水县城周边各个堤坝，沟渠，芍吐的示意图，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听着这些陌生的名称，步半雪心内忽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临水，水利。王爷现今正在那治水，夕颜去打听当地的水利情况。难道？

“郡主，”亦梅凑在步半雪耳边说道，“奴婢听说，临水那边最近一直不太平，先是山体崩塌引起河水阻塞，然后是芍吐堤坝倒塌，这……会不会和这事有关系？”

步半雪双眼发亮，“是了。原不是天灾，都是人祸。赶快修书告知王爷。”

此时在临水客栈的顾韶元，正在将一应事物交待给临水县丞，以脱身前往瑶田，与步半雪相见。

“就按照本王说的，去吧。”顾韶元坐在梨花椅上，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临水县丞弓着腰站在一旁，不时用笔急着，点点头表示赞同。“是——那微臣下去安排了。”

顾韶元浅浅点了点头，县丞方毕恭毕敬地出去了。

“影锋，宫里有什么消息？”

“县丞的奏章呈上去之后，皇上大怒，责骂了太子一番。据说，家宴都没让太子出席，只让他在家闭门思过。倒是四皇子，现在风头正盛。很多原来支持太子的大臣，皆倒戈相向来了。扯出好些事来。”

顾韶元轻蔑一笑，玩味地说道：“倒是有点意思了。”

“丞相步鸿飞，并无什么动作。倒是那礼部尚书，与四皇子密会了多次？”

“噢？”顾韶元眉头一皱，“明面上用女儿拉拢太子，暗地里倒戈四皇子，礼部尚书倒会做官。可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

“密会都是在深夜，且不让丫鬟靠近，我们安插的眼线根本没办法接近。但是，左公子在查其父亲的事时，发现还有另一波人也在查。”

“四皇子的人？”顾韶元推测道。

影锋点了点头。

“四皇子近来动作频频，且皆做得滴水不漏，看来，他不可小觑。”顾韶元暗自念道。

“芍吐的那个工匠，查得如何了？”

“他搬去京城后，在水利司谋了个差事。瑶田县丞之位空缺，水利司司长便举荐了他。此刻，他正在瑶田。”

“既如此，倒是巧了。你我即刻收拾行囊，赶往瑶田。”

影锋接过命令，便叫了几个丫鬟进来收拾东西。不料临水县丞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王爷！王爷不好了！”

顾韶元见他没出去多久，便这般样子回来，只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问道：“何事？”

“不好了！防洪堤坝……防洪堤坝倾覆了。淹了……都淹了……”

“哪里？”

“临水与麦南交界处，那边河道宽阔，不似北坑村附近那般狭窄险峻。河岸两旁，是几百亩的沼泽和几千亩地良田。平日里，为防水患，沼泽与稻田间建着一道长约千米的堤坝。早在洪水发生之前，就已加高了不少。本以为固若金汤，谁知……谁知突然就倒了。”

“这几个月，连日大雨，河面本就升高了很多，离堤坝顶不远。现在……现在，洪水蔓延，眼看着整个田区就要成了一片汪羊。几千亩粮食，毁于一旦。”

“并且，若任由水势涨大，麦南县城恐也堪忧！”

“为何会如此？”

“麦南县是东陆粮仓，每年，其收获的粮食，供东陆1/3的百姓所用。并该县产得金玉米，乃是贡米。麦南依赖粮食而生，因而，县城也建在产粮区内。城中约有十万百姓！”

“若洪水真冲倒了县城，那……十万百姓的命皆不保了！若……若往最坏处打算，麦南毁了，几百万石粮食付之一炬，整个东陆……也将受到重创！”

“影锋，莫要收拾了，速去麦南！”

“王爷……那……那夫人那边，”

顾韶元听影锋这么一问，忽而沉默了起来。本以为事情将歇，可以立刻前往瑶田相见，怎料又横生枝节。如今，皇帝，太子，四皇子，满朝皆在盯着自己，若这边水灾涂炭，而自己却置之不理。到时，即便没出什么事，皇帝也会趁机治自己一罪。顾韶元气得直咬牙，面部青筋暴起，袖子里的拳头都要攥出血来了。

旁边影锋和县丞见到，都吓得不敢吱声。县丞以为，王爷是在为水灾之事生气。独影锋明白，王爷这是两头皆放不下。抉择如果不难，又怎叫选呢？

影锋眼神朦胧了起来，忽而听顾韶元冷冷地说道：“修书过去，告知夫人，瑶田事一完，直去麦南会合。”

话落，顾韶元一语未发，径直走出了房间，抛下一句，“即刻启程”。

影锋与县丞方跟了出去。

“王爷，外面雨大，披上蓑衣吧。”影锋手里拿着件棕衣，意欲递给顾韶元。

然而顾韶元直摸了摸马头，并未作出回应，像是沉浸在思绪中。

“王爷，此去麦南，虽不远，但也不可淋雨。”影锋试探性地喊道，“若受了寒，我们如何与夫人交待？”

影锋本以为搬出步半雪，顾韶元能够听得进去，谁料弄巧成拙，一说完，顾韶元面色更加青了。他翻身上马，直向雨中疾驰而去。

雨势大，不消一刻，顾韶元全身便湿透了。影锋策马跟在后面不远处，不敢靠近了打扰。王爷这般样子，他从未见到过。

王爷虽不言语，但影锋心里明白，他这是在跟自己赌气，惩罚自己。昨天，当王爷决定启程前往瑶田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自从进入临水，一桩桩一件件，王爷的眉头从未松过，影锋自然明白，那个笑容在王爷心里的份量。谁知……

影锋叹了口气，双腿夹住马肚子，靠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