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关上了。浣纱见步半雪背对着自己，走在前面，方将手背在身后，悄悄将门栓拉上。

“你叫我到这儿来，是有何事要告诉我？安阳怎么了？”步半雪径直问道。

“奴婢……奴婢跟随安阳郡主那么久，自是知道她许多事，尤其是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见不得人的事情？”步半雪问道，“到底是什么？”

“方才你跟我来时，你的丫鬟还有她身旁那个公子，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仿佛我是骗你似的。浣纱怎敢呢？还不是害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那安阳郡主岂不是要杀了我？”

“郡主，烦你走近些，即便在这，怕也是不安全的。”

步半雪心内有些狐疑，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浣纱的担心不无道理，她凑过去，凝神停着。

“你可知，安阳郡主恨极了你。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杀了你，取代你在王爷心中的地位。真是个痴情人。郡主，你菩萨心肠，我也明白。方才你说要带我去临水见王爷，我差点就要动心了。但是……”

步半雪不解地问道：“你这是何意？这和安阳有什么关系？”

“有啊。安阳郡主，她啊，要我来……”步半雪只觉浣纱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到听不清，她又凑近了些，欲听真切。岂料肚腹上一凉，而后一阵撕列般的痛意传来。“杀你——”

闻言，她低头一看，腹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被鲜血染红。而握着匕首的那只手，便是浣纱。

步半雪无比地震惊，她双眼圆睁，张口便欲大喊，岂料浣纱将自己的嘴捂住。“救——”求救声还未冲破喉咙，便被挡了回去。

此时，浣纱另一只手还欲将匕首抽出来。步半雪感觉到肚腹上传来割裂的痛楚，她赶忙用手握住那刀，死死地按住。不让浣纱得逞。

“呜呜——”步半雪欲说些什么，皆被浣纱的手捂了回去。

“别挣扎了，放手！”浣纱着急地低吼，“看在你方才欲救我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呜呜——”

步半雪死死按着刀，不让浣纱有机可趁。她加大了身上的力气，将浣纱往门上撞。

哐当一声。然浣纱的手仍死死盖在自己嘴边。

步半雪忍着身上的痛意，复又撞了一下。无论如何，也要弄出些动静，不能默默死在这个地方。

果然起了效果。亦梅夺门而入，将两人撞翻在地上。

“小姐！步姑娘，你没事儿吧？”熟悉的声音传来，步半雪方意识到，自己有救了。

但她此刻已没有力气回应，只瘫倒在地上。

“好你个浣纱，忘恩负义的东西！”亦梅边喊边冲向浣纱，给了她一巴掌。

姜文浩则冲向步半雪身边，用手捂着他的伤口：“步姑娘，步姑娘，坚持住。我马上给你治疗。”

他拦腰抱起步半雪，将她平放在屋内的床铺之上。而后从身上掏出一瓶疮药。

“步姑娘，忍着！”

步半雪点点头，当她感受到药末在身上的作用时，他方才明白师父口中的意思。那药撒在伤口上，无异于辣椒水的威力。

步半雪面色越来越苍白，痛得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方才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看到师父还在自己身边，未自己换药。

“你醒了——”声音如叮咚泉水，让人沉醉。步半雪恍惚间，只记得很久很久之前，顾韶元也是这样守在自己旁边，双眼眯离之时，柔声问着同样的话。

步半雪回过神来，问道：“浣纱呢？”

“被亦梅绑住了，在那呢。”

步半雪艰难地坐起身来，随着姜文浩指示的方向望去，果然。浣纱一如既往用那恶狠狠地眼神盯着自己。刚刚那一番慷慨陈词仿佛梦境。

“浣纱，我给过你机会。两次机会，你从未珍惜过！”步半雪狠狠地说道。

“说到底，郡主也是不会明白我们这些奴婢的。”

“给你银子出逃，帮你脱离县丞的魔爪。给你自由，难道我做错了不成？”

“郡主还是不明白。成为县丞的妾室，怎会是一件坏事呢？”

步半雪闻言，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腹上的伤口一阵抽痛！“你父母将你卖与县丞做妾，是你自己所说。莫非，你是自愿的？”

浣纱笑了笑：“若不这么说，你如何会相信我，如何肯跟我来这偏房，我又如何能有机会伤得了你。”

“为什么？”

“王爷给的那些银两，却是被我父兄挥霍殆尽。如今疟疾横行，朝不保夕。我一介女子，出身寒微，家里又有几个讨债的。最平常，不过是嫁与乡野村夫，换几口饭吃。然后日日被家人绑架，终老一生。”

“从前，跟在安阳郡主身边。什么样的场面我没见过。那银子，就在我面前，花得如流水一般；山珍海味，运气好也能偷偷尝上几口；穿得，虽是郡主赏赐的边角料，但总归是上好的绫罗绸缎，总好过粗布麻衣！”

“你不会懂的。逃亡这么久，我有多想念从前的生活。当日之事，是我对不起安阳郡主。”

“所以你就受她的命，要来杀我。”

浣纱点点头：“没错。你的那一番助我出逃之词，实是诱惑人。但是，去了临水，见着了王爷又如何，不过还是一个奴婢。若我此番杀了你，她便会助我成为县太爷的正室。往后，还未在朝廷里提携他。如此，我便也能飞上枝头，再也不是什么任人驱使摆布的奴婢了。”

“都是你，是你毁了这一切！成王败寇，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步半雪摇摇头：“心比天高，身为下贱！你可知是何意？若你谨守本分，倒也能过个安生日子，不愁吃穿。谁料你心如此之大，为了满足自己的欲念，不择手段。”

“我会让你自食恶果的！”

浣纱鄙夷道：“我既答应了要做这样的事，早就不怕死了。”

步半雪邪魅一笑：“死多容易啊，一死，不就解脱了？这世间，多得是比死还痛苦千万倍的事？再说了，我也舍不得你死。”

“你想怎样？”

“你不是不想做奴婢吗？你不是羡慕花天酒地的奢靡生活吗？我便将你送去听月楼，做那里姑娘的奴婢，叫你永世不得赎身。”

“别想着能逃，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个进去了的姑娘，能活着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