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半雪站在落户居院落之中，看到慧儿洒扫台阶的身影，问道身旁的人：“亦梅，青儿的身后事办得如何了？”
自己当初将她二人调来落华居，本是为了保护她们不受李姑姑的打压，没想到，却还是害了她们。
“夫人，派人去林里寻了，”亦梅结结巴巴，不忍将后面的话说出口，“没找到尸体……许是……被狼吃了，只找到几片衣衫碎片，青色的，应该是青儿的。”
步半雪顿时面色灰暗，眼神黯淡了下来：“那晚王爷在，我们无论如何也应当将她的尸体带回来的。我们主仆一场，情同姐妹，我却连她一个全尸都保不住。”
“夫人，您莫要这么想。您冒死去乱葬岗寻青儿的尸体，差点丢了性命。还派人去寻，为青儿做了一个衣冠冢，给她的家人送去了银两和衣物，那些钱，够他们生活一辈子了。夫人……您已经做得够多了！无需这么自责。”
“青儿终归是因我而死，再多的钱，也换不回一条鲜活的人命。你有没有感觉，没了青儿，雪枫又去了皇宫，这落华居冷清了许多。”步半雪说着，抬头仰望头顶的四角天空，湛蓝色的幕布上，万里无云，一如往常。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步半雪脑中忽而冒出了这首儿时母亲念给自己的诗。
彼时年少，母亲站在那棵盛放的桃树下，花瓣纷纷扬扬洒落，朗朗地念着这首诗时，自己只觉得美得不可方物，如今明白了诗中的含义，才知当时母亲心中的伤感。
亦梅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远处慧儿正将最后一片落叶扫进簸箕之中。
“慧儿——”步半雪忽而喊道。
“是。”这个脸上棱角还略显稚嫩的女孩放下手中的活，笑意盈盈地向步半雪走来。
看着她的倩影，步半雪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雨天在连廊初次看到她们二人走向自己的样子，“青儿的事……”
“奴婢都知道了。”慧儿恭恭敬敬地站在面前，嗓音清脆如黄鹂。
“是我对不起她！”
“夫人不必如此，若不是夫人，我和青儿姐姐如今还在厨房受那李姑姑的欺凌。夫人，对我们，有再造之恩。我们的命，本来就是夫人给的。”
“你们的命，从来都是你们自己的。慧儿，从今天起，你不必再做王府的丫鬟了，我会叫亦梅将你的卖身契还给你，再给你一些银子，你可以拿着这些钱，去外面开个小店。找个爱你的男子，组建家庭，安宁和乐的生活，再不用卷入这纷争之中。从今往后，你就自由了。”
“亦梅，去管家那把慧儿队的卖身契取来。”
亦梅接过命令，正欲走，岂料慧儿一把扯住她的袖子。
“亦梅姐姐，请留步。”话落，慧儿跪在了步半雪面前，“还请夫人不要赶我走。慧儿虽年轻未经人事，但心里还是跟明静似得，和青儿姐姐一样，谁对我们好，谁对我们不好，我们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和青儿姐姐虽都有家人，可他们既把我们卖进府中，就根本没把我们当做真正的亲人。”
“慧儿有一个哥哥。因为哥哥是男孩，从小，父母就偏爱他一些。所有的家务，农田里的活计，从未让哥哥动过一次手，皆让我来做。稍有一点儿没让他们称心如意，就对我拳打脚踢。说我拖累了家里，养我是为别人家养媳妇。过年过节，但凡有什么好吃的，皆塞给哥哥，我只能再他们吃饱了之后方能吃饭。”
“哥哥因为与村中的恶霸闹事打架，断了一条腿，没有姑娘愿嫁给他。我父母就把我卖到这府中，为给哥哥买一个媳妇筹钱。他们敲锣打鼓成婚之日，就是我哭天抢地入王府之时。当时，我哭得不能自已，厨房的李姑姑便仗着自己是老人，教训我，青儿姐姐替我出头，与李姑姑结下了梁子。多年来，青儿姐姐待我如亲妹妹，处处照顾我帮助我。后来，遇到了夫人，不仅帮我们离开那恶毒的李姑姑，在这边做事也十分关照。”
“在慧儿眼里，您和青儿姐姐才是我真正的家人！奴婢的家，就在落华居，奴婢哪也不愿去，只想在这服侍夫人！求夫人成全。”
步半雪听到慧儿如是说，潸然泪下，不知道是因为慧儿的遭遇，还是她们二人对自己的心意。“慧儿，你可要想清楚了。待在我身边太危险了。我怕，有一天有人为了伤害我而伤害你们……”
“夫人，您为我担心，我懂。但这是慧儿自己的选择，求夫人成全。”
“好。那从今往后，你不必在院里打扫了，和亦梅一道，在屋里服侍我吧。”
慧儿再次叩了叩头，感激道：“谢谢夫人。”
“呦——姐姐这是在院中教训不听话的丫鬟吗？怎气得眼眶都红了。”
步半雪刚从感动中回过神来，就听到那熟悉的令人生厌的声音，顿时一股怒气在心中燃烧起来。
“安阳郡主教训惯了丫头，才会看什么都是如此。我不过是在听这个丫鬟陈情。说来，慧儿的事，还与你脱不了干系呢？”
“姐姐为何这么说？”安阳走近步半雪，浅浅地行了个礼。
“安阳郡主何必装傻。慧儿乃是青儿的妹妹，如今青儿遭人害死，自然与你有关。”
“那丫鬟是在牢中畏罪自杀，与我无关。姐姐莫要冤枉了好人。事情还未查清，姐姐怀疑我，我可以理解。”
“你竟大言不惭的说与你无关。安阳，说这样的话，你的良心不会作痛吗？下毒之事，你自导自演，将矛头对准我和青儿；牢中，那个侍卫你敢说不是你安排的；后来，侍卫也是你一刀杀死的。这一切，怎会与你无关？事到如今，你还要装成受害者吗？”
“姐姐莫要生气，别的不提，那侍卫的确是因我而死，今日来，安阳不想惹姐姐生气，是特地来向姐姐赔罪的。还望您不要嫌弃。”
“采桑，将我准备的礼物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