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一样的话，在不一样的情况下说出，就起到了截然不同的效果。先前的罗迪在听到这句颇有嘲讽意味的话后，产生的反应只有被愚弄的愤怒，但是这一次，他却收起了审视着面前孔武大汉的目光，很快地冷静下来。

"有关地狱和基丹城的事情，你知道的有多少？"

"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孔武大汉活动起了腿脚，颇有些新奇地观察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扯开了自己的衣领，低下头看了几眼，然后'啧啧';了几声。

"这具身体有着近乎完美的身材，瞧瞧那线条优美的肌肉，即使我讨厌蒙克族，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它们很有美感。要不是上面挂着的伤疤太多，这具身体还是基本能令我满意的。"他饶有兴致地望向了罗迪，"这是谁的身体？你爸爸的还是你丈夫的？"

罗迪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你不是能读到我的记忆吗？何必来问我。"

"嘿嘿嘿..."孔武大汉笑得连续咳嗽了起来，"你知道读取记忆是一种多么恶毒的行为吗？你的记忆要是被我强制读取了的话，那么你的灵魂早就变得连渣滓都剩不下了，下场可是比被那头触手怪粉碎掉还要更惨哦！"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罗迪冷笑，"我又不是没有被读取过记忆，但我现在却还活得好好的。"

孔武大汉的脸色似乎变得有些古怪，但随即他却若有所思地开口了。

"看来你还是不太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果然必须要再被多拆几次才会好点。"

罗迪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那种身体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同时还必须保持清醒的感觉，他实在不想去尝试第二遍了。在这个未知的空间里，罗迪虽然不会真正的死去，但是同样也没有能够对复仇之魂做出抵抗的能力——这也就是说，只要对方愿意，那么就可以尽情地折磨他。

罗迪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不过，他忽然想起来一个神奇的现象，他似乎可以把复仇之魂变成任意想象中的东西？从最开始的小萝莉，到后来的内裤，以及现在的方脸壮汉，都是在罗迪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象，而这种想象在这个空间里却变为了现实。那么，会不会这样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可以将它变成一个不能伤害自己，而且能够被自己所压制的事物呢？

如果可以办到这一点的话，罗迪在面对复仇之魂的时候就不会那样被动了。

变成方脸魁梧大汉的复仇之魂也不着急，他抱着胳膊，用略有深意的目光盯住罗迪，似乎完全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须臾，罗迪忽然抬起头来，和方脸大汉相互直视的目光中充满了果断。只是过了一刹那，在他面前的方脸大汉就消失的无踪无际，而在方脸大汉之前身处的空间里，则多出了一滩亮晶晶的水渍——方脸大汉变成了一潭清水。

这摊大约只有一小杯体积的水渍平坦开来，上面荡起了大片的波纹，形成了一个人脸的形状。

水纹组成的人脸嘴部一张一合，发出空荡荡的声音："我可事先跟你说好了，你每把我变形一次，我就要变着法子杀掉你一次。但愿在死掉一万次之前，你能够找到解决掉我的方法。"

说完，那滩水渍就凝聚成团，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罗迪飞射过来。

罗迪下意识地转身就跑，可是在跑出了两步之后，他却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拳轰向了看上去随时都会破裂的水团，试图想要将它击散。

然而，在拳头击中水团的一刹那，水团的形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原本会直接撞上罗迪拳头的水团朝着两边涌去，在中间留下了一个刚好可容拳头通过的空洞。罗迪的这一击完全打在了空处，水团擦着他拳头飞了过去，结实地扑打在了他的脸上。

水团在接触到罗迪的面颊后立即分散开来，变成了七个更小的水团。无孔不入的水团分别闯进了罗迪的鼻子、眼睛、耳朵和喉咙，在要害处形成了七道密不透风的水膜，彻底阻挡住了和外界沟通的通道。

"这次让你尝尝溺死的滋味！仔细感受着吧！"变成了七团液体的复仇之魂一边翻滚着，一边狞笑道。

罗迪的视线瞬间变得一团模糊，他的眼珠子发出逐渐变强的疼痛。他挣扎着捂住自己的喉咙，想要将里面的水团给咽到肚子里去，但是那团一点也不粘稠的清水就像是一滩淤泥一般，紧紧附着在罗迪的喉咙内壁；他拼命把肺中的空气送到鼻子里，希望能够把水团喷出去，但窒息的感觉令他完全使不上来力气，所做的努力全部都无济于事。

...

徒劳的挣扎持续了好几分钟，罗迪的脸由最初的红润变成白色，再由白色变成可怕的青色。他的指甲在脸上抓出口了几道深深的血痕，一些粘血的碎肉塞满了指甲和指头的缝隙。罗迪额前的头发也被他自己给揪下来了一大坨，零散地分布在空间的各个角落。

终于，在两条腿在剧烈地抽搐了数十秒之后，罗迪完全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下一刻，白光一闪，死相狰狞且恐怖的尸体快速消失，一个全新的罗迪又一次出现在原地。

罗迪刚一出现就立马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发出剧烈的颤抖。他用力抱住自己的脑袋，口鼻并用地大口呼吸着。

"你才死了两次，这还远远不够！快继续，我感觉我玩上瘾了！"从罗迪尸体里面钻出来的水团聚合起来，再次出现了一张人脸，并且大声地喊叫起来。

"我受够了！"罗迪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吼，"你到底想要对我做什么？快说出你的目的，否则就彻底杀了我！"

"咦？不想死了吗？不想死的话就把我变回原先那个造型，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罗迪毫不犹豫地照办了，在完全没有能力反抗的情况下，他还没傻到毫无根据的自找苦吃。

很快地，泛着人脸波纹的清澈液体消失了，先前那个比罗迪壮了一圈的方脸大汉再次出现。大汉扭了扭脖子，用力地搓了搓手掌，气势汹汹走向了罗迪所在的方向。

"总算听话了，不过我之前说过什么来着？"

在罗迪略带惊慌的目光中，大汉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用力一扭...

这次的死亡倒是一瞬间的事，罗迪并没有在死前享受到惨无人道的折磨，以至于在他又一次以新的身体出现之后，仅仅是重重咳嗽了几声就恢复了正常。

"是不是觉得你很惨？"方脸大汉拍着罗迪的肩膀，丝毫没有注意他那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

"你欠我三条命，这次就算还清了，嘿！"方脸大汉见罗迪阴着脸不回答他，继续说道，"我把你拉到这个空间，起初并不是为了对你进行折磨，而是因为两个别的原因。第一原因是现在的你已经勉强有见到我的资格，并能够真正了解我想让你了解的东西了；而第二点则是——你要是不进来这里的话，就真的会完全死掉，连个渣子都不剩下，嘿！"

"等等，该死...这是什么口头禅，'嘿';是什么意思！嘿！小子，你还没告诉我这个身体的身份！"

罗迪看向方脸大汉的脸色有些复杂，里面似乎有一种怀念的情愫。

"是我在军队时候的特种教官，他带了我四年，然后..."

"然后挂了？"方脸大汉一边抠着鼻子一边问。

"他去边境执行任务，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么把我变成你已故的教官，这样的行为就等于代表了你对他深沉的爱意咯？"

罗迪也不与他争辩，默然道："随你怎么认为吧。"

"嘿，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方脸大汉啐了一口，说道："告诉我，你的教官叫什么名字。"

"阿曼德。"

"好了，我以后就叫阿曼德了，嘿。"

"你..."

"我没有名字，也没有身体，这一点你知道现在都没有发现吗？"自称阿曼德的壮汉瞪了罗迪一眼，"阿曼德这个名字虽然不算太好听，但总比什么'复仇之魂';一类的白痴名字要好得多了——对此你有意见？"

"没有..."罗迪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没死？"

"看来你的头脑还算清醒嘛，我还以为连续死了三次之后你会害怕的屁滚尿流呢，嘿！没想到你居然能够用这种语气向我提问，总算不是原来那个草包了。"阿曼德哈哈大笑，"你没死当然是因为我救了你，而至于这里到底是哪里，就说来话长了。你现在可以知道很多事情，但在这之前，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和魔鬼的存在吗？"

罗迪沉默了一会。

"不相信。"

"因为你看到的地狱和你想象中的相差太远，因此导致的落差让你变成了无神论者吗？"

"或许是吧，如果奥托大陆就是所谓的'地狱';的话。"

"奥托大陆当然不是地狱，虽然它在你们的眼中毫无疑问就是地狱。"阿曼德说了一句略微有些自相矛盾的话，"但这并不能否认神明和魔鬼的存在。"

"在你小的时候，你的母亲曾经跟你讲过和神鬼有关的故事吗？我很好奇当时你有没有被吓得尿裤子。"

"讲过，没有。"

"那就对了。"阿曼德的嘴角挂着神秘的笑意，"至少对于那个时候的你来说，神鬼是存在的。"

"？"

"不理解吗？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神明和魔鬼的定义。"阿曼德缓缓说道，"就拿神明来说，如果你以为你所知道的'光明神';就是神明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未知且景仰的事物就是神明，未知而恐惧的事物就是魔鬼；神明和魔鬼就是未知事物的化身，它们并不真正存在，但是却又无处不在。"

"一个人的心中有神明，那么神明仅仅存在于他的心中；所有人的心中都有神明，那么神明就存在于任何一个角落。光明神之所以被众多信徒拥戴，就和...很久之前的教会一样，那是因为它冒充了神，让人们认为它是神，所以它就真的变成神了。我这么说，你是否能够明白？"

罗迪想了一会，回答道："无法理解的逻辑，相信即存在的意思？"

"没错，相信即存在，嘿！"对于罗迪的回答，阿曼德十分满意，"相反地，当所有人都否定了神的存在后..."

"...神就死了，和魔鬼葬在了同一个坟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