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过几天就是肃郡王老太妃的寿诞，胡家妹妹自打上次赴宴回来就一直病着，恐是不能去了，到时只得你和甄家妹妹、六娘三个一起。唉，也不知胡家妹妹是怎么了，偏生这个时候生病，运气也忒差了些。”
娟娘捏着帕子，摸了摸鬓角，随意闲话一般，又笑着问了一句：“妹妹心有七窍，此番预备送给老太妃的寿礼定是非同一般了？”
“瞧四少奶奶说的，我们姑娘哪能比得上甄家小姐的玲珑心肠？不过是预备一些普通的玩器罢了。”
沈妈从帘子中钻了进来，满脸笑呵呵。
娟娘一抹笑意僵在唇边，讷讷的：“沈妈妈太谦了。”
……
周旋了一番散去。
她走后，冰砚恨声道：“这不明摆着是来打探消息的么。”
十娘笑了笑：“你这么生气做啥，她不过是听命行事，我们自己口风严谨些，她能奈我何？”
沈妈不无担忧问道：“姑娘，您给四少奶奶开的方子是哪里来的？高人的偏方可不是随便就能假冒，倘若没效力……”
“乳娘放心吧。”十娘信心满满，“我给她的那个方子绝不会比所谓‘高人的偏方’差，若实在不行，那只能去求送子娘娘大发慈悲了。”
女子不孕症始见于《皇帝内经》，《素问?骨空论》有云：“督脉者……此生病……其女子不孕，癃痔遗溺嗌干。”
“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
之前她给娟娘把脉，虽然是半吊子医术，倒也并不曾诊得娟娘有子宫虚寒、气血虚、肾衰等症状。
上次她在遣九霄送去的素笺上问了娟娘的行经情况，经期规律正常，因此，她前后两次开的方子，都只不过是一些较为生僻的调理女性气血的药草。
关键之处在于，她叮嘱娟娘的那些注意事项。
现代医学昌明，证实女子月经之前一周和月经之后一周为安全期，但在古时，存在的是一种完全错误的观念，认为月经之后七天是最易受孕的时机。
娟娘自嫁入上官府到如今不过两年，若房事观念纠正过来，身子也没有什么不妥，再注意调理，要怀孕，并不难。
不过，如果是输卵管阻塞或是上官四少的问题，那就没办法了，以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只有去求神拜佛。
这件事情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十娘心中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适才娟娘所言，胡氏整治六娘不成，狠狠罚了其生母许安人以泄恨，想必胡淑悦已将那日之事尽数告与胡氏知晓。
甄婉宁心中只有一个上官澈，毫无疑问是为着乡君的封衔而去，六娘既已和她结盟，自然不可能也争那乡君之位，那么，其眼热的是承恩伯这个香饽饽了。
承恩伯嫡妻之位，确实很诱人，当日在肃郡王府后花园的芍药花圃中，老郡王那位幼子说吹箫的是他侄儿，他的侄儿只得世子与承恩伯两位，彼时世子在园中另一头的风雅小筑里，吹箫的显见得就是承恩伯。
那日的箫声……这位承恩伯，倒与时下那一帮纨绔子弟大不一样……
十娘想到这一层时，芍药花圃中弱质纤纤的弱冠少年身影不期然闯入脑海中。
由不得，面上一片怔忡。
……
肃郡王老太妃的寿诞是七月二十三日，因来贺的宾客极多，上官府的寿礼提前一天送了进去，此前一日，卢婆子奉了甄氏之命来取十娘子预备的寿礼。
冰砚笑吟吟，利落回道：“我们姑娘正歇中觉，不便招呼妈妈。寿礼么？可巧的很，前日南宫姑娘来探望我们姑娘，因要往肃郡王府送寿礼，已将我们姑娘那一份顺带送了去，倒劳烦妈妈白走这一趟。”
又高声叫缎儿：“快上好茶来，让卢妈妈歇歇脚再走。”
外间一丝答应的声音皆无。
“不必了，府中还有事儿，老身这就要回去，请代问一声表姑娘好吧。”
卢婆子也不恼，似是早料到会这样，轻轻一笑走了。
九霄嘀咕了声：“老狐狸。”
当初前往忆晚楼在雪墨房中将芹姑抓个现行的正是此人，众人见了她断然不会给好脸色看。
冰砚走进内室，笑对十娘道：“已照姑娘的吩咐说了，今儿倒是奇怪，奴婢还以为来的会是三太太的人，谁曾想这老货冷不防走了来。”
十娘倚在榻上，微微打了个哈欠：“胡淑悦已经退出这场角逐，胡氏哪里还会管这些事情。”
“姑娘说的是。”冰砚微笑，继而面露忐忑，“也不知那份寿礼老太妃满不满意。”
若满意，目标可期。
不满意的话，如此标新立异，只怕适得其反。
十娘徐徐而笑：“还是那句老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且别操心这个，今日雪墨的药膳喂了几次了？”
……
十娘再次收到肃郡王府的请帖是在七月二十四日，送请帖来的印儿并没有说什么，但之后苏浣衣遣了聆琴来说：“我们姑娘随家主母是今日去郡王府赴的宴，此番老太妃将宴请姑娘们的时间定在明日，足可见重视——奴婢打听得郡王府宴客的日子一直排到了七月三十，请完了皇亲宗室，如今还有一半的诰命没请呢。”
又笑着对十娘道：“我家姑娘让奴婢和您说，明日是去贺寿，衣裳颜色千万记得软和些。”
十娘微笑着颔首。
这天下午，命冰砚去南宫大将军府中走了一趟。
第二天早上，梳洗穿戴了，用过早饭，不等上官府的车来接，便命李祥平驾车往内城南宫大将军府而去。
如今胡淑悦已除，前次那杯“一生一代一双人”又让自己露了脸，以甄婉宁的性子，只怕不会让她安然去赴这场寿宴，若继续坐上官府的马车，不知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还是和南宫贞同坐一车稳妥些。
她到的时候南宫贞刚吃了早饭，见着十娘，后者拉住她的手就往内室走，连声道：“快，小十，帮我挑件裙子。”
十娘啼笑皆非：“你身上这件不好吗？”
“今日人多，那群人定是要争芳斗艳的，我可不能输了阵仗。”
南宫贞嫌恶地看了自己身上一眼，皱眉道：“这一件刚开始看着还好，这会子怎么看都觉得少了点什么似地。”
“好吧，瞧你这苦恼的样儿。”十娘笑着应了，吩咐冰砚和子规二人在外间等候。
挑了半日，南宫贞正在逐一换衫，忽听得外间响起说话声，不多时，冰砚闯了进来，面如白纸，急声道：“姑娘，默笙在外头，说那老太婆命人往我们院中纵火去了！”
“什么？”十娘悚然一惊，疾步走去外间。
“默笙，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她定了定心神，面上一抹疑惑。
默笙一脸急色，朝她屈膝行礼道：“之前八娘子带着奴婢去老太太上房请安，正值卢妈妈来回话，说马车没接着您，您往南宫大将军府来了。”
“老太太就命她……八娘子让奴婢迅速来报与您知晓，您得赶快，奴婢出来之时卢妈妈已经去着手准备了。”
默笙连声说完，十娘心中猛然一震。
家中皆是妇孺，两个侍卫守在后面的角门，前院只得一个老叟看门，若甄氏起了心，使人悄无声息地纵火并不是难事。
既是默笙来报，消息不会有假，若卢婆子纵火成功，大白天，其他人逃生不难，唯雪墨躺在床上不曾苏醒……甄氏明知道她看重雪墨，所以特意如此行事引她回去？
明知是局，却不得不步入其中。再晚上一步，雪墨即便是不曾烧伤，也很有可能因为浓烟窒息而死。
心念电转之间，迅速做了决定，旋身就要往外走。
南宫贞一把拉住她：“你疯了！午初开席，这会子从我家回去你家，即便是迅速灭了火，再要从你家赶去肃郡王府，也是来不及了！”
“姑娘，不如您和南宫姑娘去赴宴，奴婢和平叔回去救人。”冰砚面露犹豫。
南宫贞忙不迭地附和：“我派人跟她们去，小十你别倔了，你回去也是无事于补啊！”
十娘果断摇头：“不行，别说这么多了，我必须回去。贞儿，你代我向老太妃告罪一声。”
话音刚落，人已疾步奔了出去。
她手无缚鸡之力，回去对救火确实无济于事，但，急救只有她一个人会，雪墨若被浓烟呛着一时窒息，其他人断断救不回来她……
从南宫大将军府出来，李祥平扬鞭策马，车轮辘辘，以最快的速度往皇城行去。
车中，十娘一颗心紧紧悬着，手掌不自觉蜷成一团，十根手指头揪得发白。
雪墨，你千万不要出事。
忽听得一阵急促的“得得”马蹄声响起，车猛地停了下来，主仆三人尽皆前仰。
骚乱过后，李祥平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姑娘，澈少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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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日第二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