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痕没有再出手，因为她知道，一击不中，就必须准备退路，所以她需要观察，需要思考。

螭蟾王也没有出手，他只是看着姬冰痕，眼神迷离，如月色朦胧，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但他就是这么看着她，看的她不知所措，她知道，今夜须是生死存亡的一夜，但她不想死，她还有事要做，杨在天临死时所说的事，她还没有完成。现在，身后断崖处陈繁的人，但都不足为惧，但面前的螭蟾王，早在十年前名动江湖，若动起手来，实在没有太多胜算，即使可以赢得这场战斗，也必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哪里还有余力去做其他事情。

所幸的是，螭蟾王并没有立即动手，但他到底在想什么。

螭蟾王看着姬冰痕，大嘴动了一动，好像要说些什么，似乎忍了一忍，但还是说了出来：“姬姑娘，你可知我为何是现在这般模样？”

姬冰痕应道：“不知道。”

螭蟾王：“反噬！用毒杀人，却被毒反噬。”

姬冰痕一笑：“你是要劝我回头是岸吗？”

螭蟾王摇了摇头：“我只是说些自己的事情罢了。”

姬冰痕：“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螭蟾王：“因为…..，”他低下头，隔了一会，“动手吧，是该动手了。”

黑衣人首领微微一笑：“是啊，话已经说得够多了，螭蟾王杀人，一向不是这种风格。”

螭蟾王突然放声狂笑，登时，树林中扑棱棱惊起数只夜鸟，哇哇怪叫着飞向远方去了。

狂笑声中，螭蟾王长身而起，直扑上前，似要把姬冰痕吞噬在在自己的双掌之下。

那笑声狂放，但在深夜里听来，却分外凄凉，让人悚然。

姬冰痕不敢硬接，螭蟾王浑身是毒，她哪里敢接。却见她脚步飘忽，衣袖鼓动间，呼呼风声，散去螭蟾王带来的毒气，而脚下也早已滑向螭蟾王身后。

姬冰痕虽是女子，但毕竟是苗疆异数，武功自是不若，其步轻盈，其力千钧，身形转动间，掌心如雷，袭向螭蟾王背心。

螭蟾王没有躲，这一掌重重的击在他的后心上，他为什么不躲呢？

血，螭蟾王的血。

螭蟾王的血，是毒血。

毒血似箭，从螭蟾王口中，直射向断崖前的二人。

身穿青灰长袍的人一声惊呼，身子猛然向后滑去，就在即将到达断崖边上时，腰身一拧，纵向半空继而又急急朝前方滑去丈把远。但那稍矮的汉子，却未能幸免，毒血扑面，兹兹几声，已是面目全非，连叫都没有叫出声来，竟已丧命了。

螭蟾王的嘴角尚有血丝，他看着青灰长袍的人，笑了，这次真的笑了，“能躲过我的突袭，也不枉我为你开的这条生路。”

姬冰痕看着眼前一切，突然觉得有些茫然：“为什么？”

螭蟾王苦笑：“这是螭蟾王的心思。”

姬冰痕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螭蟾王转过身，看着她，这一次，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虽然他的脸是丑陋的，但眼神中竟透出几许温柔：“你走吧，我已是将死之人，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了”。

姬冰痕朝他看了几眼，突然身子腾空，急急朝断崖掠去。

黑衣人首领尚在丈把开外，眼看来不及阻止，遂双掌催动，掌风呼啸，周围枯枝败草，竟卷做一团，袭向姬冰痕。

螭蟾王冷哼一声，双掌齐运，可惜，他已受伤，那一掌，是姬冰痕的赌注，掌力千钧，掌中带毒，任他功力深厚，又能抗的住几分，此时再运掌，竟是力不从心。但，怎么能，怎么能让人伤害她，伤害这个自己用生命维护的人。所以，螭蟾王来不及思考，本能的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迎向这一击，是的，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这个女子，这是他第二次与她见面，也许，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准备这样为她一般，就这样本能的迎上去。

在这最后的瞬间，他会想起什么？想起许多年前，苗疆屠杀时看到的那个女孩？美丽，倔强的那个女孩？也许他也会想起自己，想起自己的一生，想起自己竟是这般容貌，他想起自己的容貌时，是否会后悔，后悔对毒的执着？也许他什么都没有想。

当枯草如钢针利剑般穿进螭蟾王的身体，他只是回头望下断崖，那抹淡紫，伊人的背影消失在朦胧月色里，他僵硬的脸上动了一下，嘴角撇出一丝笑意。他默然向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他在人世的最后一口气，所以他特别的认真，也特别的努力。螭蟾王双手合十，盘膝向天，他曾经在江湖屠杀，如死神一般，十恶不赦。如今，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用生命，散尽最后的慈悲，守护一个人，螭蟾王散尽毕生毒功，化作一阵血雨，惟愿伊人平安。

黑衣人首领带着满脸的惊异，他不明白，是的，今夜，确实让他弄不明白，赏剑大会秘密邀来螭蟾王，姬冰痕，他们本一个一个为杀而来，到最后却一个一个变成了救赎。他不明白，但是他不明白却是再正常不过了，因为这是姬冰痕的心思，这是螭蟾王的心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