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两下拼命的招式后，青衫客不敢再有分神，铁剑先生见两次都未能伤到青衫客，不由得又气又恼。青衫客见铁剑先生对自己竟用如此狠辣拼命的招式，心中更是忿忿，胸中憋着一口气，不禁怒火渐渐烧起。

此时两个人都已经渐渐被情绪控制，眼中也渐渐没有了别人。此时的两人眼中、心里都只有对方，一心一意地盯住对方，盯住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两个人的周身都开始散发出杀气，铁剑先生身边的空气好像凝结了一样，一动不动。青衫客站在树枝上，树枝已经不再摆动，然而树上的树叶开始慢慢凋零，片片飘落，杀气在侵蚀着树干，树皮慢慢裂开，树叶也渐渐被撕得粉碎。

银枪在空中静止，枪头上的红缨变得沉重，就像人的眼睛也在死死盯住敌人一般。

铁剑在手中沉寂，剑身上黝黑的颜色就像是深邃的黑夜一样阴暗恐惧，这黝黑的颜色又如点墨滴落在纸上，开始朝周围蔓延，空气中弥漫着黑色，死一般的黑色之气。

银白的枪，黝黑的剑，就如一副水墨画中的纸和墨，墨色蔓延，纸在吸纳着墨。

就在最后一片树叶落尽之时，青衫客已经化作一道残影，伴随着一声清啸，银枪如龙一般朝铁剑先生刺去。

这一次青衫客不想再等，他不想再招架，他要进攻，他要让铁剑先生也承受一次自己的力量，愤怒的力量，拼命的力量。经过两人暗中杀气的比拼，他已经完全被情绪控制。

从光秃秃的树上飞落，带起的风卷起满地的落叶，银枪在满目落叶中飞驰，红缨乍起，绽开一朵艳红。

铁剑先生周身的黑色气息也突然爆裂一般，四周的空气也骚动起来，这一次真的要招架，这一次真的轮到她来抵挡了。

银枪还未到，但随着枪尖而来的气息已经扑到胸前，一股尖锐的气流刺来。铁剑先生右手抬剑，周身的凝结的空气随着铁剑抬起而向前涌动，去抵挡这股被枪尖积压而来的尖锐气流。重剑宽厚的剑身横在胸前，此时银枪已经穿透了铁剑带起的层层气墙。

“叮”的一声尖叫，枪尖钉在铁剑的剑身上。青衫客眼睛已经发红，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人，只有那把黝黑的剑，一把沾满鲜血的罪恶之剑。青衫客一心要破重剑，心中不容多想，双手一拧，银枪回旋，尖锐的枪尖在铁剑上不断的钻出火花。巨大的气劲和压力，迫得铁剑先生连连后退。

此刻在铁剑先生眼里也早已无人，只有枪，一支誓要破敌的枪。而在她的心内，也只有一个念想，摆脱，摆脱这支如死神过境的银枪。

而此时在旁观的众人眼中，也早已经无人，只有一把剑和一支枪，所有的战斗都只是一把剑和一支枪的战斗。众人都知道，这样的僵持，这样的拼命，结局将是异常惨烈，但谁也无法阻止，铜锤也不能。

银枪和铁剑的四周，气流早已紊乱，杀气夹杂着回旋的气流，形成一个要命的巨大漩涡。附近的落叶长草，已经被撕裂殆尽，就连头顶飞跃而过的小鸟，也被卷入其中，飘零的羽毛瞬间华为碎末，只留下一声凄切的哀鸣。

退，退，只有退，铁剑先生无论如何后退，都无法摆脱回旋的银枪。青衫客已经与银枪合二为一，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谁是人谁是枪。

退，退，再退便是悬崖，铁剑先生只觉得身后气流一空，便知身后已无路。她凝聚全身的力量，倾注在铁剑之上，双脚猛然站定，双手猛地向前一推。但闻一声沉闷的呼声，紧接着便是“咔”的一声，银枪钻过铁剑，枪尖直刺前胸。铁剑先生双臂一松，银枪挟着沉重的铁剑击在身上。

铜锤惊呼一声，身子早已像一只雄鹰般腾空窜去，但奈何相距甚远。铁剑先生的身子早已被击飞，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在空中摇摆了一下，便朝悬崖下急坠而去。然而青衫客银枪去势未尽，铁剑先生手下坠时手中仍然握着重剑。重剑挂在枪尖上，青衫客随着长枪也朝崖下冲了出去。

飞驰而来的铜锤伸手一抓，却什么也没抓到，两手间只有冷冽的山风。一个人影从崖下翻上，铜锤大吃一惊，瞪大眼睛一看，原来是柳青。他吃惊的道：“你……”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轻功竟亦如此之高，何时从自己身边过去，竟然不知。

柳青眼中噙着热泪，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能抓住他。”说着便蹲在地上，把头埋在两臂之间，泣不成声。这一路上为了自己，牺牲了太多人，光是威远镖局的人命，已经够自己一辈子来还，现在青衫客竟也掉下悬崖啊，九死一生。

梁骥等人此时也已经走了过来，唐田轻轻扶起柳青一边安慰，一边向悬崖下看去。此地为半山之处，悬崖下不知有多少深浅，就算侥幸不死，但难保遇上豺狼猛兽也难逃一劫，想到此不由的心中一紧，眼中竟也湿润了起来。

梁骥看着铜锤，轻声问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铜锤的眼睛红彤彤的，他也许不是不流泪，也许因为他是个男人，所以他不能流泪。他眼中的悲哀和伤心已经告诉了面前所有的人，他心中有很多泪要流，以至于这些人明明知道他是魔教长老，却不忍心去再去伤害他。

铜锤看着深深的悬崖，往前走了几步，眼睛呆呆地往下看着，梁骥和柳青等人的心头不禁都腾了一下。难道他也要跳崖寻短见吗？

可是铜锤却又回转身来，面对着众人道：“我们被你们称为魔教，但我们从来不在乎，现在连我们自己也自称魔教。魔就是魔，是魔又怎样，我们一样有血有肉，一样有七情六欲，我们更不怕死，所以现在你们要怎样就一起上吧。”

柳青等人听他如此一说，不禁心中气恼但又觉好笑。气的是魔教的所作所为，虽然有青衫客这样迷途知返之人，但大部分却还是铁剑先生一样的凶残暴虐。笑得是现在都这般田地了，铜锤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心情与他计较。想来这铜锤也是心灰意冷，但又不愿落个自寻短见的恶名，所以才想激起众人动手吧。

梁骥叹了口气：“如你所说，魔教又怎样，还不是一样有着银枪这样的热血英豪，究竟什么是魔，也许只有问你的心了。如今魔教四长老连失其二，难道还不够你反思吗？”

铜锤无奈的摇了摇头，忽然又直了直身子：“好，今天你们不杀我，但我也未必领情，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脚下一使力，一阵风一样从众人身边飞过，顷刻之间便钻入附近的树林里消失不见了。

唐田看着铜锤消失的地方，吐了口吐沫：“这个人真是死鸭子嘴硬，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一席话把大家逗得哭笑不得。说话间，几个镖师也已经把挡路的大石推开了一条路，把马匹牵了进来。

看着青衫客曾经骑过的白马，柳青抚摸着马的脖子，眼中又要流下泪来。

梁骥叹了口气，但也无可奈何，此番结果谁又能料得到呢？也许青衫客只是抱着一颗赎罪的心呢，为白马张三的父亲赎罪，为魔教长老银枪赎罪。

也许此时人们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青衫客之名，而不愿以白马张三之名走这趟江湖。

但往者已矣，接下来的路还是要走，下山的路走起来虽然不太陡峭，但马匹走起来却有点困难，一不小心就要向前滑去。柳青一手牵着自己的马，一手牵着青衫客的马，人不在了，马也要好生照顾着。

经过铁剑先生和铜锤的耽搁，这天色已经渐渐转暗，斜阳满地，照进山峰，晚风轻拂光线，柔和的落日仿佛随风轻轻浮动，就如地上落叶一般慢慢翻滚，滚下山坡去了。

最后一缕夕阳落下时，一声晚钟传来。梁骥叫住大家，有钟声，便说明附近有寺庙，有寺庙就可以借宿，就不必连夜赶路，毕竟山路危险，夜间尤甚。

其实大家的心中又何尝没有另一种想法，他们盼望着奇迹，他们很想等一等，等第二天太阳再次出现的时候，青衫客就站在门外摇着羽扇，等着他们。

循着钟声的方向，在路边一个岔道进去，不远处有一片松林，林间露出青砖红瓦的庙脊。梁骥等人牵马上前，来到庙门口，门上一方大匾，上书几字：鹿门寺。

梁骥哦了一声：“原来这就是鹿门寺，这可有一段年月了。”

此时门内走出一名僧人，看样子正打算关门，听得有人说话，便张望了一下，看到梁骥等人便走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