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道：“船上，为什么，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提到的汉子回头道：“发现，难道你们不觉得那只是一艘空船。”

“空船？”众人一惊，纷纷抄起家伙，跟了上来，“怎么会是空船，我们一大早就守着，分明没有见过任何人下来啊。”

那汉子一指码头前边高高的杆子道：“你们看，那里原来是有两盏很大的灯笼，现在却只剩下骨架。”

“那又怎么样，跟这船什么关系？”

汉子道：“你们再看这骨架，分明是铁的，就是为了防止风大时，吹歪了灯笼，导致烧破。”

“赵大哥的意思是，这是有人故意烧毁了灯笼？”

汉子道：“昨夜确实有风，但尚不足以摧毁这两只铁灯笼，所以，在那之后，这船上便已经没人了。”

“真的如此吗？”

汉子正色道：“你们若是不信，上得船去，便可知晓了。”

众人纷纷奔过去，跳上船去，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搜了一番。船上除了一群被点了穴道的水手，其他人等一概不知去向。

所有人都跑出来，围在这位叫赵大哥的汉子身边，连连叫苦：“这亏我们一早就来监视，别人却在半夜就跑掉了。”

汉子冷哼一声：“他们跑了倒是小事，我们这回去如何交代才是大事。”

“就说他们半夜就跑了呗。”

汉子仰面长叹一声：“你以为那个妖女会相信我们吗？老天无眼啊，我赵红书虽然是个占山的主，但自问却没有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平日里只打劫贪官和黑心商人的不义之财，还要分给附近的百姓一些。你却偏偏让我遇到这般遭遇。”

众人听罢，也都各自沉默不语，过了许久，这叫赵红书的汉子向前几步，然后突然转身对众人道：“你们都各自寻找去处吧，我一个人回去禀报便是。”

众人都是面上一愕：“赵大哥，我们不会离去的。”

赵红书双眼怒睁，吼道：“你们，还当我是大哥吗？这是命令，都给我滚远点，有多远就滚多远，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赵红书说完便一猛然转身而去，只留下身后的七八个年轻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他们不敢违抗命令，没有人敢再跟上前去。他们就那么一直站着，看着赵红书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没有人看见赵红书转身时的眼睛，那眼睛里早已饱含热泪。

秋风住了，天色渐渐阴沉起来，倒是突然显的沉闷了一些。叶子湾的后面是一座山，连绵远去。

山上有一个小小的山寨，山寨的大厅里，最上头是一把虎皮交椅，上面坐着一名女子，这名女子年纪有三十多岁，穿着黑白相间的衣服，看上去像是为什么人戴孝一样。

不错，她却是在为别人戴孝，她为杜天行戴孝，因为她就是常妙，只见她眉头微皱，面色苍白，眼神中有着几分萧索，又有着几分杀气和仇怨。看来，杜天行的仇已经把根深深地扎在了他心里，但常妙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大厅外传来脚步声，常妙神情为之一振，立刻坐直了身子，盯着门口。

门口进来的正是赵红书，但却是一个人进来的，常妙见状冷笑一声。

赵红书听到这声冷笑，心中一凛，但面上却无任何表示，径直走了进来，朝着常妙深施一礼道：“常女侠……”

常妙面色冰冷，不耐烦地道：“直说消息便是，其他一概无须多讲。”

赵红书低头道：“是，我们一早前去码头监视，但却迟迟不见有人下来，便试着上船去看看，谁知……”

常妙呼地一声站了起来：“谁知什么？”

赵红书瞟了她一眼：“他们根本不在船上，那是条空船，也许他们昨晚早就已经下船走了。”

常妙脸上毫无表情，她的眼睛里便的空洞起来，却又慢慢的转为疑问：“你骗人，你是不是记恨我占了你的山寨，差遣你的兄弟，所以就故意敷衍我，让我不能报仇，你便高兴了是不是？”

赵红书早已知道常妙会如此，也不惊慌，一抱拳道：“常女侠息怒，小人不敢欺骗常女侠，他们确实已经不在船上，您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前去一观。”

常妙仰面大笑：“我早知道，你这么做就是为了引我前去，好让他们杀了我，替你夺回山寨，是吗？你真是歹毒！”

赵红书气得脸色铁青，但他自知不是常妙对手，便只得忍下。

大厅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一个声音道：“你这个疯女人，明明自己是个疯子，却说别人歹毒，那船上本来就是空的，是你自己不相信。”赵红书听到声音，脸色一变，眼中竟流下热泪，这声音不是别的，却正是刚才跟他一起在码头的几个兄弟。赵红书闭上眼睛，心中颤抖，他在心中满满都是悲痛，他明白这些兄弟的心意，所以也不再说什么。

常妙听得有人骂她，心中燃起怒火，看到赵红书面上的眼泪，却又嘿嘿冷笑起来：“你们还真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可我最见不得生死与共。”

一个年轻人怒吼道：“你这个疯子，是不是跟你好的人都死光了，你才这么恨别人。”

常妙死死地盯住这个年轻人，半天没有说话，脸色却越来越苍白了。赵红书突然睁开眼睛，他心中暗叫不好，连忙走上前去，拉了一把这名年轻人，对常妙一揖到地道：“常女侠大人大量，我这些兄弟年轻不懂事，还请常女侠海涵，不要与他们计较，下去后我会狠狠教训他们。”

常妙看了他一眼：“教训，怎么教训？”

赵红书一怔：“这，按照寨中的规矩办即可。”

常妙此时却又变得不再愤怒，反而有了几分平静，她呵呵一笑：“你们寨中的规矩是什么，我并不知道，所以随你心意处置就算了，”说着朝众人摆了摆手，“你们走吧，我累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一股淡淡的花香，这常妙也不过是普通女子，身上免不了有些脂粉味。

赵红书心中惊奇，受到如此冲撞，常妙如何会轻易放过他们。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朝着众人一挥手，低声道：“走。”毕竟常妙喜怒无常，此时是个机会，若是不走，说不定下一刻，她就又改变了主意。

赵红书带着几个兄弟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路边野花凋零，落叶翩然。

年轻的小伙子心中总是有着许多不忿：“这个女人真是个疯子，她难道不是想杀那船上的人么，怎么还会害怕过去被杀掉？”

“她这种疯子的想法谁会知道，要是知道了，还不是跟她一样成了疯子？”

前面流水淙淙，一条小溪从山中而来，缓缓流淌，水面上漂着落叶，顺水而下。

“不过这个疯婆子倒是还有几分意思，你有没有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有，当然有了，那香味倒是闻起来舒服，要不死看她是个疯婆子，我倒会对她生些年头。”

“什么年头，你不会对她有意思吧？就她那年老色衰的半老徐娘你也看得上？”

众人边走边说边笑，不知不觉便来到小溪边，赵红书面色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他两眼迷茫，慢慢走到小溪边，站在那里，他不想听身后的声音，但却不得不听，他要关心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也不想去想那些事情，但却不得不想，因为他已经在想，并且也已经想到了，他心中升起一股悲凉之感，却无法说出口。

赵红书无力地坐在发黄的草地上，他恨，他很常妙竟如此歹毒，看似放了他们却暗中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他更恨自己，恨自己武功不济，无法照顾自己的兄弟，让他们受如此折磨。

折磨，折磨的尽头是解脱，死亡是最好的解脱，但他们还那么年轻，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赵红书双眼模糊，他直起身子，双眼模糊，是眼泪挡住了视线。

身后传来沉重的呻吟声，一名年轻的小伙子喘着粗气从后边把赵红书拦腰抱住，口中喃喃：“月儿姑娘，你好美。”一边伸手去扯开赵红书的衣领。

赵红书身体颤抖，紧闭的双眼泪如雨下，但他不敢动，也不敢回头，更不敢说话，他怕，他怕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和声音会惊醒这帮年轻的兄弟。

如果他们会有半刻清醒，那么结果只有一个，死，死未尝不是一种好事，但他们为何要死，他们还不曾好好活过，还不曾真正拥抱过生活，经历过美好，甚至还没有去看过外面的风景。

所以这一切赵红书只有埋在心里，就像手中拿着一把把钢针，慢慢刺入自己的心脏，他用尽所有力气，暗中运功压制住自己身体内的毒性。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红书衣衫褴褛，身上几道抓痕深深的，甚至渗出了鲜血，他用手支撑着，慢慢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溪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