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问出的这个问题，无论是语气，还是内容，简直和美术老师在课堂上问的一个问题有些相似：
欲望到底从何而来？
当然，老师所说的欲望，是创作的欲望，灵感，情绪。而她的问题，则是开放性的，让人可以有无数遐想。
当时老师的问题，引发了班里的热烈讨论。有人说，美的极致，能够激发出潜意识里的欲望，所以，要验证这个观点，最好尽快开始人体课。当然，这个回答也得到了无数同学的掌声。
大学的人体课，是每个美术生都无比期待的课程。学美术之所以要画人体，是因为绘画之中体现的，除了技法之外，更重要的是情感。模特作为活生生的人，在画板前呈现的精神状态，传递给创作者，产生创作的灵感和冲动，这种经历，是无法取代的。
每个人的骨骼、肌肉、结构、皮肤的质感，都各不相同，即便是两个人站成同样的姿势，他的动势、平衡和肌肉的紧缩、膨胀等形状的变化，带来的结果也是千差万别的。画人体的主要目的，是让人能够学会整体观察比较，构图、透视、多角度、严谨与变化，缺一不可。
而除了冠冕堂皇的专业解释之外，更多的就是对异性身体的某种渴望。
潜在的欲望。
“因为好奇。”我摆正自己的态度，那就是老实从宽，厚着脸皮交代。
“好奇？”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对……女人的身体……好奇？”
她的问题如此主动而直接，以至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我又不是那么随便的女孩。”她说，“哪有随便让人画身体的道理。”
“嗯，我知道。”我点头。
我心里其实是有点失落的，但她这个回答，才是意料之中的反应。
“不过你是第一个给我画画的男孩。”她笑起来，瞥了一眼我们俩还握在一起的手，“也是第一个摸我手的坏家伙，我好多了，不捏了吧。”她把手从我的手掌里抽了出去。
掌心顿时空空如也，有种怅然若失的滋味，或许以后，再没有机会这么亲近了吧。
想到这里，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噜了两声。
她噗嗤一声笑出口。
“我也饿了。”她揉揉自己的肚子，从中午到现在，只喝了一杯姜茶，“路言辰，你给我泡碗面吃吧。”
一碗简单的煮方便面，加了根火腿肠和荷包蛋，夏芸吃的干干净净，连汤都喝的一点儿不剩。她满足的放下手里的碗，看着我碗里还剩下的半个荷包蛋，又看看我。
“给你留的。”我把荷包蛋拨到她的碗里。
她眼神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带着笑意，毫不客气的把半只荷包蛋也塞进了嘴里，又盯着我目不转睛。
“你一直看我干嘛？”我被她看的有点发毛。
“路言辰，你说你又会煮面，又会照顾人，这么暖男，以前是不是谈过好几个女朋友？”
“哪有……我又不是阿B那个家伙。”
“那个陈一尧，不是你前女友吗？”
她还记得喝酒的时候阿B提起的陈一尧……
我摇了摇头。
陈一尧曾是我的女朋友吗？我也不知道。我曾经问过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可她只会摇头。但我们也曾亲昵过，拥抱过，牵手过，亲吻过，甚至几乎越过雷池。可她始终不承认也不同意做我的女朋友，直到出国。
“那是高中暧昧的对象咯？”她笑着问道。
“你肯定谈过好几个男朋友吧？”为了不在陈一尧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我决定反客为主。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话题转到她身上，果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因为你是校花啊，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我说。
何止是有很多人追她，甚至还有富二代开着豪车到学校里给她送花，当时还是大一下学年，也正是那件事在学校里沸沸扬扬热闹了好些天，后来才有了几大校花的评选。
“有没有人喜欢我，那我可控制不了。”她耸耸肩，“可我喜不喜欢别人，那是我的事情。”
“嗯……”
“你说，为什么一男一女在一起，非得是那种关系呢？”她问我。
这种问题，有点复杂，我怎么可能知道答案……
“因为……动物本能？”我试着理解其中的逻辑。
“动物本能？”
“你看啊，动物天生就会雌雄交/配，这是为什么？不就是本能吗？”
“讨厌啦，路言辰，我说的是喜欢，你为什么要说那个。”
“哦，我以为是一个意思……”
“怎么能是一个意思？”她瞪着我，“你要是喜欢我，就是想睡我？”
“……”这个问题，我有点尴尬。
“怎么不说话？”她咄咄逼人。
“难道不是吗……”我只好点头赞同。
“……”这回轮到她尴尬了。
两个年轻的男女，单独凑在一起，探讨着和性有关的学术话题，气氛似乎有点不对……
“为什么一定要睡呢？”她还是想追根究底。
“多巴胺奖励？”我只好使出阿B的招式。
这个问题我们三个家伙曾经暗自讨论过，为什么喜欢一个女孩，心里就想上她。
历安邦说的比较高大上，说只有交/配的冲动，才能证明两性的相互吸引。而阿B则只用了一招，胡搅蛮缠。
“什么奖励？”她一头雾水。
“多巴胺奖励……”我开始给她上课，“大脑分泌多巴胺，才会传递让人体兴奋愉悦的感觉，所以当你快乐的时候，就会想着更加快乐，当你获取愉悦的时候，就想更加愉悦。”
“那怎么解释一定要这件事睡呢？”她还在追问。
“你看，打个比方啊，假如，我是说假如哈……”我反复铺垫着假设，“假如我喜欢你，喜欢是一种愉悦吧？大脑刺激分泌了多巴胺，可我越来越喜欢你怎么办？多巴胺分泌不够了，就需要更愉悦的行为来刺激分泌，什么行为更愉悦呢……”
“睡？”她问。
“可能吧……我猜是的……”我犹豫着回答。
“你以前睡过？”她继续问。
“没，没有。”我慌忙的摆手。
“我也没有……”她傻不愣登的冒出这句话来，说完之后愣了一下。
我赶紧假装望向天空，不，天花板……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
“路言辰。”她突然叫我。
“嗯？”
“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问的。
不就是问我，想不想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