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多个人参加笔试，从中择优选取前5名参加面试？这就是说，无需经过组织程序，人力资源部的少数人说了算？那怎么行？那谁能保证公平公正呢？”

汪书记在电话里表现得有几分不快了，用了一连串的反问句式。他打完电话，就在自己的纪检书记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仿佛在丈量房间的面积。

“肯定不行！”他心里这样坚持。然后，他打人力资源部的电话：“喂，人力资源部吗？我是汪明强，你们郝部长呢？”

在人力资源部这一头，接电话的是小谌。她说：“哦，汪书记啊，我是小谌。我们郝大姐不在办公室。”

“不在？她去哪里了？”

“应该是去人力资源服务公司了，在那里审阅昨天的考试卷子。”

“什么？考试卷怎么能放在外单位去审阅呢？胡闹！”

“我——”

“小谌啊，上周安排你们人力资源部，集中清查‘吃空饷’问题，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报告汪书记，工作进展比较大，我们正在整理专项报告。不过，有部分单位的自查报告还没有收齐。”

“什么？二级单位的自查报告都没有收齐？那你说什么工作进展比较大？这分明是工作进展缓慢啊。小谌，你现在把这方面的资料送到我办公室来，我等着。”

“我——”小谌本想解释什么的，但汪书记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小谌有些着急了，她刚才从电话里面听出来，汪书记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她不敢怠慢，马上在文件柜里面找到几本关于全面清查“吃空饷”问题的材料卷宗。然后，她捧着卷宗出门，走楼梯上了一层楼，来到汪书记的办公室。

“汪书记。”小谌进门时，脸部肌肉笑得很费力。

汪书记却变成了亲切的面孔：“哦，小谌啊，刚才，我在电话里是不是很凶啊？那是我一时性急，不是针对你的，请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没有，没有。”小谌其实心里更紧张。

汪书记觉得小谌的样子很养眼，就舒心地看了看。然后问：“小谌，你有男朋友了没有啊？”

小谌紧张地说：“汪书记，我——基本上已经有了。”

汪书记笑了：“哈哈，什么叫做基本上有了？那就是还没有最终确定关系对吧？我的儿子比你大两岁。哪天，我让他请你吃饭，认识认识，怎么样啊？”

“那不好吧，我真的已经有男朋友了。”

“呃，紧张什么呢？认识一下，交往一下，互相选择嘛，不一定非得成功呀。”

“汪书记，我看还是不必了吧。”小谌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汪书记突然后悔自己提儿子的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说：“好，没关系，就当我没说过。这些材料，我先看看，你可以走了。”

“好，那——我走了。”

……

直到下午上班时间，郝部长才在集团公司出现。

她听说汪书记找她，便上楼来到了纪检书记办公室。

汪书记特意把魏总也叫到一起，他信奉“一人为私，二人为公”的理念。

他对郝部长不客气地说：“郝部长，你我都是几十年的老建工了，彼此了解对方的性格啊。我要直说：第一，你不应该把清查‘吃空饷’问题的工作丢在一边，耽误了这么久。从现在的材料来看，你们的工作进度很成问题。第二，集团招聘选拔年轻人才的工作，你不应该拉到外面去。这不像话啊，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家人？再说，集团有这么多领导，他们都有资格了解人才选拔情况吧？魏总是分管集团人力资源工作的领导，你不向他汇报，悄悄地躲在外面审阅考试卷子，这就不是光明正大的工作方法嘛。而且，接下来的面试程序怎么确定？面试内容又怎么确定？录取标准怎么确定？这些事情应该由集团领导们一起研究啊。我们是一家有几十年历史的大型国有企业集团，不是个体户。人才选拔工作也应该按照相关制度规定来办，对不对？”

听了汪书记的长篇大论和严正批评之后，郝部长却依然保持笑容。她说：“汪书记，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也有原因的，请二位领导听我解释。第一，清查‘吃空饷’问题的工作，我们布置了一个星期了，下面各个单位纷纷反馈意见，说是‘吃空饷’的情况很复杂，一人一个原因，他们必须要逐个调查核实。比如说，有的是因为长期休病假，时间长了就被列为‘吃空饷’人员名单了；有的是照顾关系进我们集团的，当初领导表了态，同意他们平时不记考勤，所以也被列为‘吃空饷’人员；有的是集团系统内部互相借调，时间久了也被列为‘吃空饷’人员。所以，这些情况都不能一概而论，需要核实情况之后再做补充说明。再说了，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们人力资源部门可以单独决定的，也需要与其他有关单位沟通协调。”

汪书记摆手说：“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件事。那么，你向魏总汇报汇报人才选拔工作，可以吧？”

郝部长笑道：“哟，汪书记这是对我有蛮大的意见嘛。没关系，领导请听我解释。”

正在这时，魏总的手机响铃，他只好说声“对不起”，然后就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郝部长继续说：“一是，这次选拔的总经理秘书，论职务级别，就是个普通干部。按照集团的有关规定，集团总部普通干部实行聘任制，由人力资源部会同用人部门按程序处理，对吧？二是，这次的人才选拔是我们集团首次引入公开竞选办法，也是一次尝试和试验。我怕工作没做好会给领导们添乱，所以主动挑起了担子，并且请人力资源服务方面的专业公司给予支援，对吧？三是，很多人对公开竞选办法还不习惯、不适应，所以纷纷找我们咨询，弄得我们无法安生，连家庭生活都被打搅了。汪书记，我正准备要向你报告的，有些人做得不像话，送礼送钱都送到我家里去了。我能退的都当场退掉。退不掉的都已经做好记录，打算这次人才选拔工作结束就上交组织。领导啊，幸亏我替你们挡驾了，否则怕是你们都不得安宁啊。”

“什么？照你这么说，我们都还得感谢你？”汪书记心里的火气略为趋缓了，因为他又发现了新的兴奋点。“那么，你说说，都有哪些人给你送礼送钱啊？”

郝部长迟疑地说：“那些当场退掉的就不算了吧，我也记不起来了。”

汪书记追问：“有没中层管理干部？有没有高层领导干部？”

郝部长笑了：“那怎么会呢？中高层干部，毕竟素质都不错的嘛，他们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呢？”

汪书记失望地看了郝部长一眼，又问：“我问你，总经理秘书选拔的笔试，听说已经考完了？那结果怎样？什么时间面试？”

郝部长：“笔试结果还不错，选取了前5名，已经通知他们明天上午来集团参加面试。”

汪书记又不高兴了：“啊？明天上午就面试？你怎么没有提前汇报呢？”

魏总在外面接完了电话，这时进来了。

汪书记对魏总说：“魏总，你看你看，郝部长已经安排明天上午面试，你知道吗？”

魏总摇头：“我没听说啊。”

魏总进来之后，汪书记就觉得自己底气更足了，于是提高了音调说：“你看看，你看看，郝部长你们怎么搞的？啊？分明是没把魏总放在眼里嘛！”

郝部长听了汪书记的话，脸色也变了：“汪书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没把魏总放在眼里’？”

魏总见眼前这两人快要翻脸了，就赶紧开导说：“喂喂，你们谈工作就谈工作，不要把我扯进去嘛。那个，郝部长，你是集团人力资源方面的负责人，理应考虑问题更周到些才好啊。要知道，总经理秘书是不同于普通干部的，所以不能按普通干部对待。我问你，明天的面试，你安排了哪些内容啊？”

郝部长答：“魏总，明天的面试，我安排了人力资源服务公司的5位专家在现场做评审，由他们随机出题，当场评分。同时，也要请各位在家的集团领导参加，在现场随意提问。”

魏总：“哦，‘在家的集团领导’？那尹总知道吗？他会参加吗？”

郝部长：“我已经通知了陈主任，我想陈主任会告诉尹总的。尹总要是参加，也可以现场提问呀。”

魏总：“我再问你，如果尹总明天不参加面试提问呢？你们会怎么决定面试的结果？还有，面试之后，怎样做最终的取舍？”

郝部长：“在面试过程中，5位专家每人一票地给予评分，当场公布得分结果。按得分高低顺序排名，得分结果就是取舍结果。”

魏总想了想，一语双关地说：“哦，请5位专家打分，我们旁听就行了啊，也落得个轻松。不过，人的政治素质和思想品德，不知专家们怎么鉴别。这个问题——汪书记，你们继续探讨吧，我那边有上海的客人要接待，没时间了。啊，你们继续谈，我走啦。”

也不知魏总是真的有事，还是找个借口，反正他走了。

汪书记从魏总的那句话中受到启发，就对郝部长继续发问：“郝部长，刚才魏总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啊？你好好想想吧，人的政治素质和思想品德，那些专家有办法鉴别吗？如果选了一个政治上、品德上有问题的人当总经理秘书，这恐怕难以向总经理交代啊。”

郝部长感觉自己受了刺激一样，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瞬间就收了。她反问：“汪书记，那我请问你，你认为人的政治素质和思想品德应该怎么鉴别呢？”

“这——这当然是要对人进行长期考察，才能从他的言行当中分析判断出来嘛。”

“既然如此，上至最高层领导人，下到村镇和街道干部当中，每年都揪出了那么多贪污腐败分子。你说，汪书记，他们的政治素质和思想品德为什么出事以前都是好好的，出事以后就统统不行了呢？”

“是腐败分子，将来终究有一天会暴露的。”

“何必等将来？为什么不在他们成为腐败分子之前，把他们鉴别出来呢？”

“谁有那种能力？有那种能力的话，要我们这么多纪检干部又有何用？”

“对了，汪书记总算说出了问题的要害。我们人类现在还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要在这次总经理秘书选拔过程中做到呢？”

“你！郝部长，你这是强词夺理！”

“汪书记，如果明天请你在面试当中负责鉴别竞选者的思想品德，请问你会怎么做呢？你有办法吗？”

郝部长一路反问，气势不让，很快站在了辩论的制高点。然后，她又回到了笑脸，平静地说：“汪书记，应该这样说，那些竞选者的个人政治素质如何，只能从笔试和面试当中看出个基本轮廓。至于他们的思想品德，那需要在他们担任总经理秘书之后表现出来，让大家看到，那才能鉴别。所以，聘任制干部都有几个月的试用考察期，转正之后若有问题，随时都可以解聘。不像我们这一代人，当了个一官半职，只要自己不犯严重错误，就算是明打明的铁交椅、终身制了，对吧？”

汪书记支吾着，不说话了。

郝部长想巩固自己的辩论成果，就说：“其实，汪书记，说句心里话，我也希望能够有办法对竞选者做出思想品德方面的鉴定。那样，我们做人事工作的，要多省心呐，是吧？”

汪书记点头说：“那样的话，我们纪检工作就好做了。你别说，还真是没办法，你要他宣誓、写保证，都是没用的。不过，魏总的意思是要你们认真对待，严格把关，在最后环节上按组织程序来决定。”

郝部长：“这个没问题，我们只负责竞选程序的公平公正，把每一个竞选者的成绩用分数标记出来。至于最后，既然是总经理秘书，那当然应该是由总经理自己决定吧。”

“嗯，嗯。”汪书记觉得自己不好再说什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