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胖最近跟隔壁文科三班的一个姑娘走得特近，早上姑娘上学的时候递给他一瓶早餐酸奶，陈小胖塞进书包里又时不时拿出来盯着傻笑。
杨艺涵一边往自己嘴里塞坚果，一边跟黎依依打趣道：“你看，他魔怔了。”
陈小胖正打开酸奶舔瓶盖儿，听见杨艺涵的话立刻不满意了，红着腮帮子指责：“这怎么了，你就没喜欢过别人么？在座的有谁说自己没喜欢的人吗？”
“一大早就煽动班里的同学早恋，可以啊你。”杨艺涵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小胖。
“行，合着你没早恋。”陈小胖想想实验班那个叫董烨然的就生气，之前为了追杨艺涵，害得整个年级差点儿多做一份儿数学卷子。
“我可不就没早恋么？我成年了啊。”其实杨艺涵也是昨天才过十八岁生日，但是她天生的嘚瑟样儿，拿着一副欠揍的表情看着像是吃了苍蝇的陈小胖。
陈小胖见说不过杨艺涵，扭头跟一边的黎依依说话：“黎依依你呢？我不信你就没有喜欢的人，你包里有没有别人送的吃的？”
黎依依表情陡然突变，下意识去捂住自己的书包，昨晚谢奕鸣在自己家门口放的红豆酸奶还在书包里，想着今天就着面包吃。
陈小胖见黎依依的反应，本就不大的眼睛眯起来，一下找不着眼珠子，嬉皮笑脸地去抢黎依依的书包，黎依依慌乱地抱着书包躲开，最后被陈小胖逼迫到桌子的一角里，只好耷拉着肩膀把那一杯酸奶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有点赌气似的：“看见了吧，就一酸奶，没别的了。”
“哦，我知道了，这不会是夏……”
“不是他！”不等陈小胖说完，黎依依连忙打断。
陈小胖看着她脸颊涨的通红，像个煮熟的螃蟹，也不再得寸进尺，只是傻傻地笑笑：“哦哦哦，好，我知道了。”
杨艺涵默默地把一切看在眼里，那杯酸奶上还印着Mr raindrop的标志。但是昨天他们是看着黎依依回家的，再去Mr raindrop的几率几乎为零。早上他们六点要来早自习，除了学校的便利店和早餐摊，Mr raindrop这样的甜品店根本不会开店，所以，她是怎么拿到这杯酸奶的？
杨艺涵等陈小胖离开了，才有些疑迟地问黎依依：“Mr raindrop的老板昨天去来找你了？”
黎依依稍微一愣，随即实话实说：“没有，昨晚回去的时候在我们家门口放着，谢奕鸣说是他店里的人去我们那儿送外卖一块儿捎给我的。”
“他请你的？”杨艺涵的眉头轻轻皱起来。
黎依依木讷地点点头，不知道杨艺涵的表情干嘛那么凝重。
中午放学，夏子橦正推了车子出去，看见黎依依赶到车棚，又退回来等她一起。
黎依依朝他淡淡地笑笑，快步推着车子出来，跟上夏子橦的步速。
“昨天休息的好吗？回去我也没联系你。”夏子橦还是那样儿，对谁都很好，挑不出毛病，但是让人觉得你永远跟他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距离，很多时候过分体贴和礼貌不过是拒人千里的另外一种表达方式。
“嗯。”黎依依点点头，瞪着单车的脚一顿，摇了摇下嘴唇还是把心头的疑问问了出来：“你和张晨格……怎么样了？”
其实她一瞬间考虑了很多用词，却不知道哪一个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会不是那么奇怪。
可能是没想到黎依依会提到张晨格，夏子橦稍微一愣神儿，含糊地点点头：“挺好的。”
他们挺好的，其实他们不好。
从前张晨格会带着阿姨做的水果或者小吃下楼分给自己和董烨然，现在她只是去找董烨然，然后让董烨然再带给自己。从前张晨格有不会的理综题会自然地把试卷扔过来让自己帮着解，现在她只会埋头自己苦苦琢磨。
平时在路上遇见了，她也只是朝自己淡淡地点头笑笑，笑容里有一股刻意的味道。
其实后来几天，他也注意到那个上次让自己给张晨格送信的运动少年去找过她几次，每次都要往她桌洞里塞一点东西，比如早上的面包酸奶，中午的大白兔奶糖，有时候还送笔记本。
其实仔细琢磨一下也可以理解，张晨格的长相不似杨艺涵那样灵气，但是显得文雅清秀，平时的打扮偏重素雅，不爱说话，招人喜欢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张晨格没有一次接受那个运动少年的东西，总是用“谢谢，我已经吃过了”、“谢谢，我不吃糖的”、“谢谢，我不喜欢”之类冷冰冰的话来答复，可是人家小伙子一副死磕到底的模样，怎么说也不走。
气氛一时尴尬，夏子橦从新找了话题：“你最近呢？月考怎么样？”
“三十名。”黎依依说，“在我们班是够到二本的成绩。”
“那挺好的。”夏子橦点头。
又沉默了，黎依依的围脖遮住嘴巴，刚才说话闷声闷气，整个人像个臃肿的小笼包子。等到拐弯分别的地方，两人习惯性地说再见。
黎依依把车子停在一个商场门口，小跑到文具区买笔芯，最近红笔芯用的格外浪费。其实她可以再便利店买的，只是便利店的那一条路和夏子橦不顺路。
黎依依正要拿那个最接近自己的笔芯，突然被旁边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孩儿抢了先，女孩儿应该是大学生，踩着尖细的高跟鞋，身上一股厚重的香水味儿，眼角勾画的沿线夸张地似乎要飞出去。
女孩儿有些轻蔑地看她一眼，得意地拿着笔芯，涂着鲜红的嘴唇小声咒骂一句“真不知道哪儿来的穷学生”，随后踩着高跟鞋哒哒地离开了。
黎依依心里一股酸涩，下意识朝着后面货架倚过去，却又猛然反应过来不要弄坏了店里的东西，悻悻地凑到墙壁边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谢奕鸣提着定制好的盘子走出电梯，一眼看见了可怜兮兮的黎依依，一副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缩在墙角里垂着肩膀。
“黎依依？”谢奕鸣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小声叫她的名字，“你还好吗？”
黎依依连忙慌乱得抬头，满脸的错愕和羞恼，如果她有一对儿兔子耳朵，此刻一定耷拉着瑟瑟发抖。
谢奕鸣伸手去揉揉她的脑袋，牵起来她一只手，他的手比她大一圈儿，正好能不轻不重地把她软趴趴的手指包在手心里。
“你要买什么，我帮你。”
黎依依没吱声，红着眼睛瞄一眼谢奕鸣的衣角，垂着脑袋不抬头去看她。
“那你要去哪儿啊，我送你。”谢奕鸣又问。
黎依依拽一下脖子上的围巾，一不留神就把自己怪诞的想法说了出去：“你能带我去上次那个地方吗？”
这话别人听不懂，但谢奕鸣一定听得懂。
一座杂草丛生的山头，秋季阴凉潮湿，冬季干燥冷清。
像上次那样，谢奕鸣把摩托车停在山脚，黎依依乖顺地任由他牵着走上山顶。
谢奕鸣挑了地方坐下，黎依依紧挨着，她围巾手套裹得严严实实，谢奕鸣只穿一件黑色的大衣，蜷曲的刘海儿下是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
“谢谢你陪我过来，”黎依依眨着眼睛看他，缩着肩膀问，“你冷不冷？”
谢奕鸣摇摇头，绕过黎依依的问题，反问起她来，“为什么突然想来这儿，有什么心事吗？”
“……这里安静一点儿。”
“你昨晚怎么了？”谢奕鸣低声问。
黎依依哑然，这样的事情想要说出来，可是不论如何都是有点难堪，她也对自己失望至极，反复地问自己，为什么这样患得患失，为什么这样容易退宿。
“其实上次在Mr raindrop里，你同学离开之后你就一直不开心。”谢奕鸣缓缓开口，他指的是夏子橦和李瑶在甜品店把黎依依一人扔下的事。
黎依依猛地一愣，她难道失落的很明显吗？
“你是不是喜欢他？”谢奕鸣问。她知道他说的是谁。
黎依依的心脏狂跳。
“不回答也没关系，”谢奕鸣说，“那你这次不开心是不是也是因为他？”
天空模糊的太阳变得时有时无，地上的影子一会儿看得见，一会看不见，谢奕鸣的侧脸藏在阴影里。
黎依依觉得脑袋不停地晃动，他居然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说出了自己心里最难以消化的秘密，越是想要藏起来的东西，越是能被暴露在刺眼的太阳底下，她觉得无能无力，又似乎松了一口气。
黎依依嘴唇泛白，有些自暴自弃地承认：“对，是他。”
她不去管谢奕鸣此刻的脸色，只是自己的脑仁儿涨的生疼，是自尊心还是什么，她只寡廉鲜耻地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对，那个人就是他，就是他夏子橦。
谢奕鸣突然一拳砸在身后的梧桐树上，像是用了全部的力气，粗壮的树干发出一声闷响。
黎依依这次错愕地抬头，对上谢奕鸣凛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他明明告诉自己不回答没关系，可是他却能够自己知道所有的答案。
“他就那样对你，你还这么喜欢他？”谢奕鸣问。
黎依依慌乱地解释：“他人很好，他会帮我讲数学题，帮我抄笔记，还因为我……”
“够了。”谢奕鸣及时地打断她，他不想听这个。
“他……不喜欢我。”黎依依最后一句话支支吾吾，带着她特有的笨拙和木讷，一股难耐的疼痛开始从她的身体里入侵，钻心的寒冷使得她的心脏阵阵刺痛。
沉默在空气之间发酵，不知过了多久，谢奕鸣轻轻地开口：“对不起，这一次，我可能帮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