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知道呢？”羽焱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西北方的城门处，若有所思的说到：“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发动造海大阵的。”

这里是轩辕仅存的遗迹，怎么能轻易被毁？

羽焱走进了大殿，坐在了最高处的主位上，像轩辕启一样单手托腮思考，那处的阴影很重，蓝若凝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的另一只手上，正拿着一块玉牌，轻轻的把玩着。

玉牌的材质极佳，没有丝毫杂垢，用的玉更是轩辕时期独有的龙血玉，色泽如血，在羽焱的手中，就像一团正在燃烧的云。

这是龙血令，代表着轩辕时期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威严。

此时，只要心意微动，潜藏在主殿之下的禁咒，就会全面爆发开来，然后如海般淹没一切。

轩辕灭亡之时，轩辕启也曾拿着龙血令坐在这思考，但他看到了无尽的生灵，所以直到死，也没能发动禁咒。

羽焱此刻真的和他这位父亲很像，只不过他没有看到无数生灵，他的眼中只有这座古城。

蓝若凝站到了他身侧，似乎是准备和他一起等待着什么。

西方的艳阳收起了最后一缕光和热，夜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漫天卷地的黑雾，就像是一片漆黑的浪潮般，将要吞没眼前这座城。

腥风拂面，整个轩辕古城如一滩死水般，死寂且压抑，天空中的星辰被厚厚的云层遮住，暗沉到了极点。

忽然，噗嗤一声，夜色中燃起了一团火，驱散了小片的黑暗，紧接着，就像起了连锁反应一般，一团团火光先后在城墙上燃起。

先前的死寂和压抑再也不见，扑来的腥风，被那火焰尽数化作虚无。

斩邪军团八十九人，在城墙上一字排开，他们的目光坚毅而决绝，其中满是赴死的意味，只是站在那里，便像一条无法跨越的线。

“灭族之恨，不共戴天！”

随着为首的人话音落下，半空中响起了道道破风声，无数只附带着元力的箭，朝着黑雾爆射而去。

这些箭专门针对修炼者设计，其上附带着不弱的元力，能轻易破开五段一下强者的护体元力。

黑雾中顿时响起了声声惨叫，不少噬龙族被箭洞穿了身体，坠落地面。

但紧接着，就有同伴拖起他们的尸首，飞快的啃食着。

穿云弓的一轮齐射之后，那沉睡了不知多久，如今终于被搬上城墙的天陨大炮，第一次展现出了它的威势。

随着一声震天的轰鸣，炮弹在夜空中带起一道道绚丽的甩尾，如同陨落的流星般，坠入了黑雾当中，然后爆炸了开来。

强烈的冲击，直接是将黑雾撕扯出了一个硕大的缺口，不知多少噬龙族，在这炮火之威下变成了满地的残肢碎骸。

斩邪军团虽然多年未经战火，但这一刻，还是展现出了他们身为第一军团的强大素养。

有人飞快上前，开始填装炮弹，而作为掩护，第二轮箭雨已经再次破空而去。

他们一起战斗了无数年，人与人之间的配合默契到了极点。

……

羽焱坐在皇宫主殿的最高位，听着外面炮火的轰鸣和震天的喊杀声，眼神冷静到了极点，只有那握着龙血令的左手，不时的会微微颤抖，暴露他此时的真正心情。

蓝若凝不时的会出声安慰，但均未得到回应，自从拿起龙血令的那一刻，他就再没说过一句话，沉默到了极点。

这种沉默第一次被打破，是半个时辰后。

殿门被推开，一位浑身是血的军士快步闯了进来，单膝跪地，报告战况。

穿云箭和天陨大炮的炮弹消耗殆尽，十七位斩邪军团的将士战死，左将军与一名高阶噬龙族同归于尽。

一串串数据传入羽焱的脑海，他颤抖的手猛然停住，说了两个字：“再探！”

在战场上，所有的物资用完之后，将要面临的，便是最残酷的厮杀。

城墙之上，斩邪与噬龙族悍然对撞在一起，大大小小的战团一触即发，到处都是鲜血的交织和元力的碰撞。

斩邪军团战斗力强悍，但噬龙族胜在数量，军团中的每位战士，几乎都受到了三位以上同等级噬龙族的围攻，一时间战况极为焦灼。

而更加可怕的是，黑雾中隐藏的九段噬龙族强者，居然高达三位之多，斩邪军团只得分出九人，去勉强抵御。

每三位斩邪战士，对抗一位九段的噬龙族强者，因为修为上的巨大差距，即便他们配合默契，也只能在短时间内拖住对方。

这处的战团，无疑死伤最为惨重，每过不久，便会有一人死在翼剑之下。

而每当这个时候，无需任何的命令和交流，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需要，便会有另一人抽身而上，顶替之前战友的位置。

悍不畏死、义无反顾、周而复始，斩邪军团用他们的鲜血，铸就了轩辕的荣耀与尊严。

羽焱坐在大殿内，战报隔半个时辰便会送来，他的脑海中汇聚了众多的数据，从始至终却除了“再探”两个字，什么都没说。

每次来到殿前汇报的人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都受了不轻的伤势，全身是血，或者是敌人的血、或者是战友的血、亦或者是自己的血。

足以看出此时城墙上的战斗多么惨烈。

蓝若凝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羽焱的双眼居然闭上了，整个人就像已经睡去一般。

她说到：“你以为不看，就能逃脱内心的谴责？他们终究是因为你而死的。”

羽焱的双眼缓缓睁开，眼底古井无波，看着她淡淡地说道：“我只是在做我觉得正确的事情，为什么会受到内心的谴责？”

“况且，他们早已经死了。”

说完，他依旧闭上双眼，只留下蓝若凝愣愣的站在一旁。

外面的战斗一直在持续着，喊杀声此起彼伏，直到晨间的清风拂散了天空的阴云，东方的天际露出鱼肚白。

一切渐歇，所有声音归于平静。

殿门不知第多少次被推开，羽焱睁开了眼。

一个人走了进来：“斩邪军团八十九人，全部战死。”

说完，他便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呼吸。

看其身上伤势，应该早已致命，恐怕是凭借着坚强的意志才突破重围，将消息传到这里。

羽焱起身，走到那人身前，或许是因为没能歼灭大敌，他的双眼圆睁着不肯闭合。

羽焱抬手帮他闭上，然后说到：“安心吧，接下来的事情，我替你们完成。”

他抬头看向门外，那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蓝衫，满头长发梳理的很是整齐，腰间配着一把剑，容貌颇为英俊，年纪似乎在三十左右。

他想到过对方会来，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年轻。

三十左右便能成为轩辕的占星长老，足以证明他所有的强大。

羽焱说到：“你来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见到了久违的故人一般，对于这人的到来没有丝毫的惊讶。

那人说到：“你不是想让我来的吗？那么走吧。”

说完，他已经提着剑，飞身而去。

羽焱摇了摇头，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念儿和洛初，微微一笑。

多日没见，念儿直接是跑了过来，扑到了羽焱怀中大哭起来。

他安慰的摸了摸少女的头，对后面的洛初说到：“帮我照看好她。”

洛初仍旧是那一身不合体的黑衫，玉足**着也并未穿鞋，眉头微挑不满的问道：“不需要帮忙？”

羽焱再次摇了摇头，轻轻推开念儿，目光凝实，对着身后的蓝若凝说到：“那么，走吧。”

黑雾压城，城墙内外满是尸体，其中有不少是斩邪军团的，但更多却是敌方留下的，已有不少噬龙族围在同伴的尸体旁，不停的啃噬着。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的手段，还是这么让人恶心。”

忽然，一个声音伴随着凌厉的剑意，由远及近，暴刺而来。

这一剑快得让人难以看清，刚踏过城墙的数十只噬龙族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切成了满地碎肉，腥臭的血液四散飞溅。

轻风吹过，城墙之上，一身蓝衣的轩辕杰持剑而立，长剑之上，还有着未干的鲜血滴答而落。

他修的剑道浩然大气，自有一股一往无前与日月争辉的气势，剑气更是如同飞流直下的瀑布般，简单直接，瞬间席卷了噬龙族的三位九段强者。

没有任何的语言，但意思霸道而明确：你们一起来吧。

噬龙族的三位九段强者，因为之前的战斗，有着不小的消耗，斩邪军团的以命相搏，更是让他们受了些轻伤。

按常理来说，他们本不该出手。

但这人剑意中的轻蔑和羞辱成功的激怒了他们，三人对视一眼，直接围住了轩辕杰，将战团拉开。

狂暴的元力以战团为中心，朝四方撕扯开来，空间泛起阵阵波纹，一条条黑色的裂缝如蛛网般，布满的整片天空。

方圆十里以内，全部都是肆掠的剑芒和元力。

九段强者的战斗，即是恐怖如斯，如若不是战团处于高空之上，整个轩辕城，只怕都会在这余波中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