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之中寂静无声，蓝若凝沉默的望着羽焱，贝齿轻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能开口。

安慰？鼓励？这些对方应该都不需要吧，她想着。

羽焱忽然看着她问道：“你在这守了多久？”

蓝若凝闻言一愣，随即双眼带着些茫然的说到：“太久了，谁还记得呢？”

“是啊，太久了，久到都已经跨越那条线，化身成人了，谁还记得呢？”羽焱抬头望着碧蓝海水中的游鱼，若有若无的喃喃道。

这一刻，他毫无预兆的想起了在天幕外，一直追逐着自己的那道身影。

晨曦，多久了？你还记得吗？

“殿下？”

羽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再次看向蓝若凝，伸出右手，微笑说道：“那么，你想要出去吗？”

他的笑容很真诚，带着无尽的亲和。

蓝若凝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素手颤巍巍的抬起，想要抓住羽焱的手。

“真的……真的可以吗？”

因为过于激动，她的声音战战兢兢的，使命像是枷锁一样，囚禁了她无数年，她无数次想要摆脱，却知道自己无法做到。

这一刻，忽然有个人出现在她身前，问她：你想要出去吗？

没有人喜欢被剥夺自由，更何况她是天生热爱自由的水族。

只是，这一天就这样的到来，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是在这呆的太久，自己已经麻木了吗？

羽焱再度说道：“轩辕启已经死了，现在的轩辕一族，没人比我说话更管用。”

所有的颤抖归于平静，蓝若凝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柔软冰凉的触感传来，羽焱不再犹豫，抬手拿起石柱上的蓝焰，身形发动，朝着来时的路而去。

吊坠入手，起初是无尽的冰寒，羽焱疯狂运转元力，才能勉强抵御，但随后似乎是感受到了羽焱体内的轩辕血脉，蓝焰上的所有寒意尽皆敛去，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

几乎就在二人离开的同一时间，石台后的冰壁发出一声轻响，蔓延出无数裂痕，没有了永恒之冰，铭刻在石台上的阵法无法发动，这冰壁在噬龙族面前，就是一张脆弱的薄纸。

无数怒吼自后方的黑暗中传来，裂痕遍布的冰壁难承重负，变成了满地的碎片，肉翼带起的阵阵腥风，迎面而来。

一团团黑雾，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雾中是一双双刺目猩红的眼睛，被冰封多年，它们压抑到了极点，此时散发出的气息中附带着无尽的疯狂、暴戾、残忍和嗜杀。

如若不是有高等级的噬龙族压制，场面恐怕已经乱做一团。

二人刚出海底，身后的黑雾已经是铺天盖地。

羽焱的目光凝重了起来，他没想到噬龙族会出现的如此之快。

蓝若凝松开他的手，看着身后，目光中没有了先前的情绪波动：“殿下先走，我留下挡住它们。”

果然，自由对于自己来说，只是个奢侈的梦吗？她想着，眼中泛起了深深的落寞，但随即那落寞就像死去的游鱼一般，沉入眼底消失不见。

“你再不走，我们都走不了了。”羽焱淡淡的说了一句，抽出手中的天涯忘归，长剑带着一缕锋芒，刺入了坚硬的石板。

随着剑尖的落下，无数道玄异的紫芒闪耀而起，那是一道道阵纹。

之前他坐在这盘膝静心，为了避免在海底遇到意外，还顺手留了阵法。

做完这一切，羽焱不再耽搁，没有再去理会身旁的人，抬手拾起天涯忘归，脚下踩影催生到极致，身形如同鬼魅般朝远方而去。

蓝若凝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没来由的一阵愣神，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神色。

随即，道道水波围绕上了她的全身，蓝若凝速度骤增，朝着羽焱追了过去。

身后的黑雾滚滚如潮，涌动的飞快，但当来到那片紫芒之前时，它们还是无可奈何的停了下来。

即便以噬龙族身躯的强悍，也无法完全无视这由轩辕器发动的恐怖阵法。

羽焱和蓝若凝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轩辕皇都，身后的黑雾已经很久看不见的，但压抑的气息一直都在。

这座城依旧如往常般苍凉，城墙上却多了站岗的军士，应该是斩邪军团的成员。

只是对方此时的脸上，布满了凝重之色，似乎也是感受到了什么，以至于并未发现二人的到来。

蓝若凝的目光停留在了破损的城墙和城门上，眼中多了一丝怀恋的神色，嘴角难得的划起了一丝弧度，很是好看。

羽焱看着城楼上的军士，冲对方喊了一声，那三人认得羽焱，惊愕的同时不敢有所怠慢，直接打开了城门。

进入城中，羽焱径直朝皇宫的方向而去，看着跟随在身边的三位斩邪将士，他思索了一会，然后一条条命令行云流水的发布了下去。

“通知斩邪的所有兄弟，火速在主殿集合，迟到者斩！”

“是。”一人领命而去。

“立马召集城中所有工匠，修复城门和城墙，工程你亲自监督，务必在日落前完成。”

“是。”又一人领命而去。

“带一部分军士，将城中居民全部疏散到大后方，每人带足水和干粮。”

“遵命。”第三人领命而去。

“最后……”羽焱停顿了一下，看向蓝若凝。

“你有见过一个抱着婴儿的女孩吗？”

他这一路上没有找到有关于念儿的任何线索，自从进入窥天境后，二人便分开了，现在他不免有些担忧。

蓝若凝看着羽焱眼中忧虑的神情，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她虽然常年睡在水晶棺中，但如果有人到来，还是能第一时间察觉。

“到底在哪呢？”羽焱的眉头蹙了起来。

蓝若凝突然发现，一直都平静淡然的殿下，在提及那个女孩时，突然有些急躁了。

她说道：“殿下不必担忧，如果皇都和冰宫都没能找到，那么您说的那人，只有可能和守境长老在一起，安全无虑。”

羽焱轻叹一声，看了看远处的天际，说道：“但愿如此吧。”

……

不得不说，斩邪军团能成为轩辕最为强大的军队，是有其原因的。

羽焱和蓝若凝来到皇宫主殿时，八十多位斩邪的将士，已经早早到达，整齐的单膝跪在殿前的空地上，等候着二人。

羽焱走到主殿的大门前，站在高处负手而立，眼神微冷。

恭敬且划一的声音：“末将，恭迎皇子殿下。”

“你们多少年没经历战火了，还能拿出最开始的气魄吗？还扛起轩辕第一军团的大旗吗？”

他的声音高亢，没有故作威严，却自带一股凌然，所有人心中那被岁月磨灭的火焰，在这一瞬似乎被点燃了。

时间可以让人忘记很多东西，但他们是斩邪军团，那只属于军队的荣耀和作为战士的尊严，他们永远都不会忘。

“吾等，原为轩辕一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强烈的声浪带着无尽的豪气，直冲云霄，震散了漫天的行云。

“好！”羽焱一声大喝，一条条命令井然有序的发布了下去。

“城中还有多少守城军械？”

“穿云弓和耀银枪不足一百，箭只不足两百，天陨大炮还剩五台，不过有两台损坏。”一人回答道。

“全部取出，天陨大炮能修复，尽量修复。”

“是！”数十人退出队列而去。

羽焱再次说道：“城中粮草还剩多少？”

“每家每户皆有屯粮，还够全城人食用半年。”

“全部烧掉！”

“是。”利落且干脆的回答，绝对服从和信任，没有任何人出声质疑，这便是斩邪军团应有的军纪。

羽焱看着空地上剩下的人，声音突然平静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一战，即是赴死，从现在起，我不是殿下，而是你们的将军，在你们鲜血流干的那一刻，我会代替你们，去做未完成的事。”

场间一片死寂，每个人都握紧握紧了拳头。

“今天要面对的敌人，是我们轩辕的大敌，是使我们覆灭的真正元凶，你们本来都是要死的，但因为天墓的关系活了下来，那么如今，就去做你们本应该做的事情吧。”

“另外，我祝愿，所有的将士们，都能看到明天的日出。”

说完这一切，羽焱抬头看着西北的天空，那里，一大团黑雾，越来越近，似乎下一刻就会到眼前。

所谓黑云压城，不过如此。

他的声音陡然高涨，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气势，一声大喝：“斩邪军团的将士们！”

“末将在！”

“整装，上城楼。”

“是。”

场中所有人应声而去，只剩下了蓝若凝。

待到众人走远，羽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般，在原地瘫坐了下来。

带领军队从来都不是他擅长的，今天更是第一次做，于是花费了所有的心神与精力。

蓝若凝走到身前将他扶起，有些担心的说到：“殿下，您真的认为他们能挡住噬龙族？”

毫无疑问，斩邪的每一位将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实力强大且骁勇善战，军队入门等级，便是让很多人望而却步的六段，而那日跟随在羽焱身边的二人，更都是七段的强者。

如此刻可怕的编制，即便是在当今大陆，也只有圣邪两族的护**能与之比拟。

但是，他们的对手是噬龙族，数量众多，还不乏九段强者。

胜率几乎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