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李二孬让他那仨兄弟拎着兔子走前头，他和苏灿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趁这个当儿，苏灿简单的将前因后果跟李二孬说了遍。
到家后，李二孬没让媳妇下手，自己端了个塑料盆拿把开刃尖刀到水井旁给兔子拔毛剥皮，苏灿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陪着他。
李二孬那几个同姓兄弟很识趣，知道他俩有事情要商量，纷纷找了个借口回家，说等饭点再来。
“老灿，这个宋老九虽然挺不是个东西，但咱掏心窝子说话，这狗玩意儿也真是有几把刷子，就凭咱哥俩要对付他了，不容易啊。”
李二孬是个粗人，还有点莽撞气，但他绝对不傻，宋老九那人，说到底不是个软茬子，李二孬虽然思想上蔑视了他，但战略上真刀真枪的打起来还是得靠真本事，李二孬不敢大意。
“是啊，这点我也知道，可总不能亲眼看着我那妹妹落到宋老九的狗嘴里不是，换你你能忍？”
“不能忍！”
“我也不能忍。”
“噗嗤！”
李二孬一刀攮在兔子的两腿间，鲜血顿时夹杂着泡沫涌了出来，兔子鼓囊囊的肚皮立即就像气球跑气似的瘪了下去，“那咱就认准了，干！”
苏灿斜了李二孬一眼，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将将忍住没把手边的大青砖抡到他锃光瓦亮的脑门上，没好气道：“二孬哥，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找你是来商量怎么干的，不是跟你讨论要不要干。”
李二孬“哦”了声，放下刀子面露思索，扶着光头来回的摸，手上沾的兔血糊了满脑袋，在太阳底下很刺眼。
可是，苏灿等了半晌也没见他从脑袋上揉出根毛来，一言不发屁也不放一个，就忍不住问道：“二孬哥，你想出了什么没？”
李二孬认真说道：“咱们得智取，不能莽撞啊。”
这话不错，是这么个理儿，苏灿也是这么认为的，笑了下，苏灿示意李二孬继续说，“然后呢？”
“然后？没有了。”李二孬回答的干脆利落，快得能比上他手里那把开刃尖刀。
我日咧！
轻巧的五个字打消了苏灿所有的期待，不过这也怪不得李二孬，苏灿这事儿的确比较棘手。倘若说他苏灿实力比宋老九强，那这事儿好办，哥们儿就从你宋老九手里抢女人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可惜，这是做梦，要不然苏灿也不能大清早的就出发来找李二孬。
如果宋老九先出手打伤了苏灿，这也不难，大不了搜集证据，报案呗，苏灿现在不缺钱，让姜悦帮忙走走歪门子使钱把宋老九弄进监狱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人宋老九还没动手，苏灿现在做的就是为了防止被宋老九打了闷棍。
况且这件事传扬出去，苏灿不占理，赵小雅是宋老九明媒正娶下过聘礼的准媳妇，结果人被苏灿给带跑了，虽说苏灿是为了赵小雅好，可是以外人的角度来看，既然赵小雅家收了聘礼，人就得跟着宋老九，这事儿是苏灿做的没道理。
为了赵小雅，苏灿这次不仅是劳人伤财，还整得自个里外不是东西，腰杆子都难得硬气。但没办法，有恩必报，这是爹娘教给苏灿的道理，这回就算是累折了腰，他也得强撑下去。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赵小雅这几年给苏灿喝的水，差不多得几十缸了吧。
苏灿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他也知道，李二孬打人卖力气是把好手，让他想主意是有点强人所难，动脑筋是个技术活儿，得专业人氏来干。
可是，到哪找这专业的呢，阴人损人的伎俩，学校又不教。苏灿做了难，无意识的揪着兔子身上的毛，直到薅了一大把也没想出这么个人才。
李二孬给兔子开膛破肚的当儿，瞧苏灿犯难，突然开口说道：“要不，你问问赵天生，那狗日的脑子好，活络，说不定他能有主意。”
闻言，苏灿两眼陡然放出了光，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我日咧，咋把赵天生给忘了！”
在这十里八村中，赵天生也算个名人，奇葩的名人，这货读过书，上过高中，在庄稼汉里算是个地道的秀才，鼻梁上还架着副跟他身份相符的近视眼镜。那眼镜六百多度，他说是学习太用功累坏了眼，但旁人都知道，这小子上学净是看武侠小说，半夜里还常常趴被窝看黄-书，长期以往才使坏了眼。
后来这货高考落榜，也就做了农民，可他那副身板不行，潺潺弱弱像个小鸡仔，种庄稼活不下去，就跟人走上了歧路，抢劫，他不动手，只负责把风和销赃。可有回他们那团伙被警察盯上了，别人都跑了，就他没力气跑，被抓紧了监狱。
这小子虽然身体不行，但脑子活络，精明的很，在监狱里也不知道他给人灌了什么**汤，被个老偷儿收了做关门弟子，传了他一身的爬梁开锁的手艺。出狱后，赵天生起初靠偷鸡摸狗的本事活得也挺滋润，可这小子兴许是读武侠小说把脑子读成了堂吉诃德，非要做大侠，他老人家要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可村里哪有富人，好景不长，赵天生为了济贫把自己都给搞贫了，而且这人也真是有几斤穷酸硬骨头，宁可饿死也不再偷穷人家，后来实在过不下去日子，甚至都快做要饭的了。
苏灿初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饿得快不行了，那小身板一步三晃悠，比碰瓷的都吓人。那当口儿，苏灿也不宽裕，兜里也就两个馒头的钱，还有大黄得喂，不过苏灿还是硬生生的分了一个半馒头给了赵天生，另半拉喂了大黄，苏灿自己却饿着肚皮。
自那以后，苏灿和赵天生也就认识了，关系还不错，毕竟苏灿对他勉强也够得着算是活命之恩。
赵天生虽然自诩大侠，但这货一肚子坏水儿，他自恃身份不屑于用，不过他很乐意给别人支坏招，没少教苏灿怎么在收废品时候给人使缺斤少两的下三滥手段，虽然回回都被苏灿撵着骂，但他依然是乐此不疲。
宋老九这事儿，让赵天生支招，正合适。
将五只兔子剥皮洗净下锅炖上，李二孬去邻居家借了辆大摩托，载着苏灿风风火火前往赵天生家。
赵天生其实也算是鲁园村的人，但他为了济贫，把祖传的宅子都卖了，只能寄居在村外的废弃砖瓦房里。
崎岖的乡间小路旁，两行白杨荫翳繁茂，一弯流水绕田而过，河道上立着一间破败的矮平房，李二孬直接将摩托开到了紧闭着的房门口。
“轰！”
李二孬挂着空档狠狠拧了下摩托车的油门，摩托车立即发出一声轰鸣，一道黑烟从排气管蹿了出来。
“赵天生！出来，老灿找你有事！”
没大会儿，房门开了，从屋里探出个睡眼惺忪的脑袋，白得几乎瞧不出血色的脸上戴了副眼睛，两颗眼珠子隐藏在镜片下提溜乱转，精光四射。
瞅清了苏灿和赵天生，赵天生打开了门让他俩进来，打了个呵欠嘟囔道：“找我干嘛啊，净是扰人清梦。”
赵天生的房间里乱得像狗窝，比苏灿那窝棚还不如，一股子馊臭味直往鼻子里钻，其中还隐约夹杂着男人都懂的气息，李二孬皱起眉捂着鼻子嚷道：“赵天生，你是不是又在看黄书，这他娘的啥味啊！”
赵天生又矮又瘦，还不到李二孬的肩膀高，仰着头扶了扶眼睛，嘿嘿直笑：“食色性也，傻大个，你结了婚，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就将就将就吧。”
苏灿往赵天生床上瞟了眼，果然在床头看见了几本画着没穿衣服美女的杂志，还有个湿了一片的大裤衩子，登时无语，一脚踹在赵天生屁股上，笑骂道：“眼镜儿，大白天的也不消停，你小子，早晚得死在自己‘手’上。”
屋里没地方坐，赵天生也不把他俩当外人，没多张罗，只是自顾的坐到了床上，问道：“找我啥事儿啊，不会是苏灿赚不到钱，跟我求主意来了吧？”
“去你的吧，我生意能指望你？净出点损阴德的招儿。”
苏灿撇撇嘴，将真正的来意跟赵天生说了。
听完后，赵天生皱着眉头沉吟半晌，“要收拾宋老九？”
“不错，我俩这回算是怼上了。”
“难啊…”赵天生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朝李二孬伸出两根手指头，“二孬，来根烟。”
“废话，容易的话我能来找你？”
“可这偏偏是你的事儿，再难我也得帮啊。”赵天生眯缝着眼两三口就抽完了整支眼，紧缩的眉头丝毫没有舒展，又伸出了手指，“二孬，再来根。”
“那你就赶紧想法子，不行的话，我只能等着宋老九找上门来，跟二孬哥拿着板砖跟他拼命了。”
这回赵天生没吭声，抽完烟，索性直接跟李二孬兜里烟盒把烟盒掏了出来，又连抽了三根，始终不言语。
面积不大的小屋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苏灿被熏得有些受不了，捅咕赵天生下，“哎，想了这么久，这事儿很难办吗？”
赵天生抬头看了苏灿一眼，笑眯眯道：“不难，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法子。”
早就想好了？
听这话，苏灿立即在心里把赵天生列祖列宗问候个遍，“那你他娘的这半天不说话是干啥呢？”
赵天生眯着两个小眼睛，笑得很欠抽，“嘿嘿，没钱买烟，好几天没抽了，这不趁这会工夫使劲抽二孬的烟呢嘛。”
呵…呵…呵…
苏灿瞅着喷云吐雾的赵天生，脸色很平静，风淡云轻的笑了下就出去了，只是，他出门前随口丢下句话：“二孬哥，别打脑袋，咱得指望那玩意儿呢，其他地方，下手重点啊。”
“吱呀”一声关上了门，苏灿坐在台阶上，摸着跟过来的大黄的脑袋，听着屋里和谐的“揍鸣”曲，苏灿心里舒畅极了，冲着大黄直乐：“日咧，干他丫的！”
大黄呜呜咽咽低吼几声，它到底听不懂人话，不知道苏灿讲的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苏灿说的他，是赵天生，还是宋老九。